禅宗典藏:五灯会元 第七卷2025-04-18 08:53
五灯会元 第七卷
◎青原下二世
○石头迁禅师法嗣
△天皇道悟禅师
荆州天皇道悟禅师,婺州东阳张氏子。神仪挺异,幼而生知。年十四,恳求出家,父母不听。遂损减饮膳,日才一食,形体羸悴。父母不得已而许之,依明州大德披削。二十五诣杭州竹林寺具戒。精修梵行,推为勇猛。或风雨昏夜,宴坐丘辨,身心安静,离诸怖畏。
一日,游余杭,首谒径山国一受心法,服勤五载。后参马祖,重印前解。法无异说,依止二夏。乃谒石头而致问曰:离却定慧,以何法示人?头曰:我这里无奴婢,离个甚么?曰:如何明得?头曰:汝还撮得虚空么?曰:恁么则不従,今日去也!头曰:未审汝早晚従那边来?曰:道悟不是那边人。头曰:我早知汝来处也。曰:师何以赃诬于人?头曰:汝身见在。曰:虽然如是,毕竟如何示于后人。头曰:汝道谁是后人?师従此顿悟。罄殚前二哲匠言下有所得心。后卜荆州当阳紫陵山,学徒驾肩接迹,都人士女,向风而至。
时崇业寺上首以状闻于连帅,迎入城。郡之左有天皇寺,乃名蓝也,因火而废。主僧灵鉴将谋修复,乃曰:苟得悟禅师为化主,必能福我。乃中宵潜往哀请,肩舁而至。时江陵尹右仆射裴公稽首问法,致礼勤至。师素不迎送,客无贵贱,皆坐而揖之。裴公愈加归向。由是石头法道盛矣。
师因龙潭问:従上相承底事如何?师曰:不是明汝来处不得。潭曰:这个眼目,几人具得?师曰:浅草易为长芦。
僧问:如何是玄妙之说?师曰:莫道我解佛法好!曰:争奈学人疑滞何?师曰:何不问老僧?曰:即今问了也。师曰:去,不是汝存泊处。
元和丁亥四月示疾,命弟子先期告终,至晦日大众问疾,师蓦召典座,座近前,师曰:会么?曰:不会。师拈枕子抛于地上,即便告寂。寿六十,腊三十五。以其年八月五日,塔于郡东。
〔按《景德传灯录》称,青原下出石头迁,迁下出天皇悟,悟下出龙潭信,信下出德山鉴,鉴下出雪峰存,存下出云门偃、玄沙备,备再传为法眼益,皆谓云门、法眼二宗来自青原石头,虽二家儿孙,亦自谓青原石头所自出,不知其差误所従来久矣。道悟同时有二人,一住荆南城西天王寺,嗣马祖。一住荆南城东天皇寺,嗣石头。其下出龙潭信者,乃马祖下天王道悟,非石头下天皇道悟也。何以明之?
按唐正议大夫户部侍郎平章事荆南节度使丘玄素所撰《天王道悟禅师碑》云:首悟,渚宫人,姓崔氏,子玉之后胤也。年十五依长沙寺昙翥律师出家,二十三诣嵩山受戒,三十参石头频沐指示,曾未投机,次谒忠国师。三十四与国师侍者应真南还谒马祖。祖曰:识取自心本来是佛,不属渐次,不假修持,体自如如,万德圆满。师于言下大悟。祖嘱曰:汝若住持,莫离旧处。师蒙旨已,便返荆门,去郭不远,结草为庐。后因节使顾问左右,申其端绪。节使亲临访道,见其路隘,车马难通,极目荒榛,曾未修削,睹磅发怒,令人擒师,抛于水中。旌旆才归,乃见遍衙火发,内外烘焰,莫可近之,唯闻空中声曰:我是天王神!我是天王神!节使回心设拜,烟焰都息,宛然如初。遂往江边,见师在水,都不湿衣。节使重伸忏悔迎请,在衙供养,于府西造寺,额号天王。师常云:快活!快活!及临终时,叫苦!苦!又云:阎罗王来取我也。院主问曰:和尚当时被节度使抛向水中,神色不动,如今何得恁么地。师举枕子云:汝道当时是,如今是。院主无对,便入灭。当元和三年戊子十月十三日也。年八十二,坐六夏。嗣法一人,曰崇信,即龙潭也。
城东天皇道悟禅师者,协律郎符载撰碑,乃与《景德传灯》合。其碑云:道悟,姓张氏,婺州东阳人,十四出家,依明州大德祝发,二十五受戒于杭州竹林寺。初参国一,留五年,大历十一年,隐于大梅山。建中初,谒江西马祖。二年参石头,乃大悟。遂隐当阳紫陵山,后于荆南城东有天皇废寺,灵鉴请居之。元和二年丁亥四月十三日,以背痛入灭,年六十,坐三十五夏。法嗣三人,曰慧真,曰文贲,曰幽闲。今荆南城东有天皇巷存焉。
唐闻人归登,撰《南岳让禅师碑》,列法孙数人于后,有天王道悟名。圭峰《答裴相国宗趣状》,列马祖法嗣六人,首曰江陵道悟。权德舆撰《马祖塔铭》,载弟子慧海智藏等十一人,道悟其一也。又吕夏卿、张无尽著书,皆称道悟嗣马祖,宗门反以为误。然佛国白《续灯录》,叙雪窦显为大寂九世孙,《祖源通要录》中,收为马祖之嗣,达观颖以丘玄素碑证之,疑信相半。葢独见丘玄素碑,而未见符载碑耳。今以二碑参合,则应以天皇道悟嗣石头,以慧真、文贲、幽闲嗣之,而于马祖法嗣下增入天王道悟,以龙潭、崇信嗣之,始为不差误矣。
◎青原下三世
○天皇悟禅师法嗣
△龙潭崇信禅师
澧州龙潭崇信禅师,渚宫人也。其家卖饼。师少而英异,初悟和尚为灵鉴潜请居天皇寺,人莫之测。师家于寺巷,常日以十饼馈之。天皇受之,每食毕,常留一饼曰:吾惠汝以荫子孙。师一日自念曰:饼是我持去,何以返遗我邪?其别有旨乎?遂造而问焉。皇曰:是汝持来,复汝何咎?师闻之,颇晓玄旨,因投出家。皇曰:汝昔崇福善,今信吾言,可名崇信。由是服勤左右。
一日问曰:某自到来,不蒙指示心要?皇曰:自汝到来,吾未尝不指汝心要。师曰:何处指示?皇曰:汝擎茶来,吾为汝接。汝行食来,吾为汝受。汝和南时,吾便低首。何处不指示心要?师低头良久。皇曰:见则直下便见,拟思即差。师当下开解。复问:如何保任?皇曰:任性逍遥,随缘放旷。但尽凡心,别无圣解。
师后诣澧阳龙潭栖止。僧问:髻中珠谁人得?师曰:不赏玩者得。曰:安著何处?师曰:有处即道来。
有尼问:如何得为僧去?师曰:作尼来多少时也?曰:还有为僧时也无?师曰:汝即今是甚么?曰:现是尼身,何得不识?师曰:谁识汝?
李翱剌史问:如何是真如般若?师曰:我无真如般若。李曰:幸遇和尚。师曰:此犹是分外之言。
◎青原下四世
○龙潭信禅师法嗣
△德山宣鉴禅师
鼎州德山宣鉴禅师,简州周氏子,传岁出家,依年受具。精究律藏,于性相诸经,贯通旨趣。常讲《金刚般若》,时谓之周金刚,尝谓同学曰:一毛吞海,海性无亏。纤芥投锋,锋利不动。学与无学,唯我知焉。后闻南方禅席颇盛,师气不平,乃曰:出家儿千劫学佛威仪,万劫学佛细行,不得成佛。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,见性成佛,我当搂其窟穴,灭其种类,以报佛恩。遂担《青龙疏钞》出蜀。
至澧阳路上,见一婆子卖饼,因息肩买饼点心。婆指担曰:这个是甚么文字?师曰:《青龙疏钞》。婆曰:讲何经?师曰:《金刚经》。婆曰:我有一问,你若答得,施与点心。若答不得,且别处去。《金刚经》道: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未审上座点那个心?师无语,遂往龙潭。至法堂曰:久向龙潭,及乎到来,潭又不见,龙又不现。潭引身曰:子亲到龙潭。师无语,遂栖止焉。
一夕侍立次,潭曰:更深何不下去?师珍重便出。却回曰:外面黑。潭点纸烛度与师。师拟接,潭复吹灭。师于此大悟,便礼拜。潭曰:子见个甚么?师曰:従今向去,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也。
至来日,龙潭胞座,谓众曰:可中有个汉,牙如剑树,口似血盆,一棒打不回头。他时向孤峰顶上,立吾道去在!师将《疏钞》堆法堂前,举火炬曰:穷诸玄辩,若一毫置于太虚。竭世枢机,似一滴投于巨壑。遂焚之。于是礼辞,直抵沩山。
挟复子上法堂,従西过东,従东过西,顾视方丈曰:有么?有么?山坐次,殊不顾盼。师曰:无!无!便出至门首。乃曰:虽然如此,也不得草草。遂具威仪,再入相见。才跨门,提起坐具曰:和尚!山拟取拂子。师便喝,拂袖而出。沩山至晚问首座:今日新到在否?座曰:当时背却法堂,著草鞋出去也。山曰:此子已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,呵佛骂祖去在!
师住澧阳三十年,属唐武宗废教,避难于独浮山之石室。大中初,武陵太守薛廷望再崇德山精舍,号古德禅院。将访求哲匠住持,聆师道行,屡请不下山。廷望乃设诡计,遣吏以茶盐诬之,言犯禁法,取师入州。瞻礼,坚请居之,大阐宗风。
上堂:若也于己无事,则勿妄求。妄求而得,亦非得也。汝但无事于心,无心于事,则虚而灵,空而妙。若毛端许,言之本末者,皆为自欺。何故?毫厘系念,三涂业因。瞥尔情生,万劫羁锁。圣名凡号,尽是虚声。殊相劣形,皆为幻色。汝欲求之,得无累乎?及其厌之,又成大患,终而无益。
小参示众曰:今夜不答话,问话者三十棒。时有僧出礼拜,师便打。僧曰:某甲话也未问,和尚因甚么打某甲?师曰:汝是甚么处人?曰:新罗人。师曰:未跨船舷,好与三十棒。〔法眼云:大小德山话作两橛。玄觉云:丛林中唤作隔下语,且従只如德山道:问话者三十棒,意作么生?〕
僧参,师问维那:今日几人新到?曰:八人。师曰:唤来。一时生按著。
龙牙问:学人仗镆耶剑拟取师头时如何?师引颈近前,曰:。〔法眼别云:汝向甚么处下手。〕牙曰:头落也。师呵呵大笑。牙后到洞山,举前话,山曰:德山道甚么?牙曰:德山无语。洞曰:莫道无语,且将德山落底头呈似老僧看。牙方省,便忏谢。有僧举似师,师曰:洞山老人不识好恶,这汉死来多少时,救得有甚么用处?
僧问:如何是菩提?师打曰:出去!莫向这里屙。
问:如何是佛?师曰:佛是西天老比丘。
雪峰问:従上宗乘,学人还有分也无?师打一棒曰:道甚么!曰:不会。至明日请益,师曰:我宗无语句,实无一法与人。峰因此有省。岩头闻之曰:德山老人一条脊梁骨硬似铁,拗不折。然虽如此,于唱教门中,犹较些子。〔保福问招庆:只如岩头出世,有何言教过于德山,便恁么道?庆云:汝不见岩头道:如人学射,久久方中。福云:中后如何?庆云:展阇黎,莫不识痛盘。福云:和尚今日非唯举话。庆云:展阇黎是甚么心行?明招云:大小招庆,错下名言。〕
示众曰:道得也三十棒,道不得也三十棒。临济闻得,谓洛浦曰:汝去问他,道得为甚么也三十棒?待伊打汝,接住棒送一送,看伊作么生?浦如教而问,师便打。浦接住送一送,师便归方丈。浦回举似临济,济曰:我従来疑著这汉。虽然如是,你还识德山么?浦拟议,济便打。〔岩头云:德山老人寻常只据一条白棒,佛来亦打,祖来亦打,争奈较些子。东禅齐云:只如临济道,我従前疑著这汉,是肯底语,不肯底语?为当别有道理。试断看。〕
上堂:问即有过,不问犹乖。有僧出礼拜,师便打。僧曰:某甲始礼拜,为甚么便打?师曰:待汝开口,堪作甚么?师令侍者唤义存,〔即雪峰也。〕存上来。师曰:我自唤义存,汝又来作甚么?存无对。
上堂:我先祖见处即不然,这里无祖无佛,达磨是老塥胡,释迦老子是乾屎橛,文殊普贤是担屎汉。等觉妙觉是破执凡夫,菩提涅槃是系驴橛,十二分教是鬼神簿、拭疮疣纸。四果三贤、初心十地是守古辨鬼,自救不了。
有僧相看,乃近前作相扑势。师曰:与么无礼!合吃山僧手里棒。僧拂袖便行。师曰:饶汝如是,也只得一半。僧转身便喝,师打曰:须是我打你始得。曰:诸方有明眼人在。师曰:天然有眼。僧擘开眼曰:猫!便出。师曰:黄河三千年一度清。
师见僧来,乃闭门。其僧敲门,师曰:阿谁?曰:师子儿。师乃开门。僧礼拜,师骑僧项曰:这畜生甚处去来?
雪峰问:南泉斩猫儿,意旨如何?师乃打趁,却唤曰:会么?峰曰:不会。师曰:我恁么老婆心,也不会?
僧问:凡圣相去多少?师便喝。
师因疾,僧问:还有不病者也无?师曰:有。曰:如何是不病者?师曰:阿?耶!阿?耶!
师复告众曰:扪空追响,劳汝心神。梦觉觉非,竟有何事。言讫,安坐而化。即唐咸通六年十二月三日也。谥见性禅师。
△泐潭宝峰禅师
洪州泐潭宝峰和尚,新到参,师问:其中事即易道,不落其中事始终难道。曰:某甲在途中时,便知有此一问。师曰:更与二十年行脚,也不较多。曰:莫不契和尚意么?师曰:苦瓜那堪待客。
问僧:古人有一路接后进初心,汝还知否?曰:请师指出古人一路。师曰:恁么则阇黎知了也。曰:头上更安头。师曰:宝峰不合问仁者。曰:问又何妨?师曰:这里不曾有人乱说道理,出去。
岩头僧来参,师坚起拂子曰:落在此机底人,未具眼在。僧拟近前,师曰:恰落在此机。僧回举似岩头,头曰:我当时若见,夺却拂子,看他作么生。师闻乃曰:我竖起拂子従伊夺,总不将物时又作么生?岩头闻得,又曰:无星秤子,有甚辨处。
◎青原下五世
○德山鉴禅师法嗣
△岩头全奯禅师
鄂州岩头全奯禅师,泉州柯氏子。少礼青原谊公,落发往长安宝寿寺,禀戒习经律诸部,优游禅苑,与雪峰、钦山为友。自杭州大慈山逦迤造于临济,属济归寂,乃谒仰山。才入门,提起坐具曰:和尚!仰山取拂子拟举,师曰:不妨好手。
后参德山,执坐具上法堂瞻视。山曰:作么?师便喝。山曰:老僧过在甚么处?师曰:两重公案。乃下参堂。山曰:这个阿师稍似个行脚人!至来日上问讯,山曰:阇黎是昨日新到否?曰:是。山曰:甚么处学得这虚头来!师曰:全奯终不自谩。山曰:他后不得孤负老僧。
一日,参德山,方跨门便问:是凡是圣?山便喝。师礼拜。有人举似洞山,山曰:若不是奯公,大难承当。师曰:洞山老人不识好恶,错下名言。我当时一手抬,一手搦。
雪峰在德山作饭头,一日饭迟,德山擎钵下法堂。峰晒饭巾次,见德山乃曰:钟未鸣,鼓未响,拓钵向甚么处去?德山便归方丈。峰举似师。师曰:大小德山未会末后句在。山闻,令侍者唤师去。问:汝不肯老僧那?师密启其意。山乃休。明日胞堂,果与寻常不同。师至僧堂前,拊掌大笑曰:且喜堂头老汉会末后句,他后天下人不奈伊何!虽然,也只得三年活。〔山果三年后示灭。〕
一日,与雪峰、钦山聚话。峰蓦指一碗水。钦曰:水清月现。峰曰:水清月不现。师踢却水碗而去。
师与雪峰同辞德山,山问:甚么处去?师曰:暂辞和尚下山去。曰:子他后作么生?师曰:不忘。曰:子凭何有此说?师曰:岂不闻:智过于师,方堪传受;智与师齐,减师半德。曰:如是如是,当善护持。二士礼拜而退。
师住鄂州岩头,值沙汰,于湖边作渡子,两岸各豹一板,有人过渡,打板一下。师曰:阿谁?或曰:要过那边去!师乃舞棹迎之。
一日,因一婆抱一孩儿来,乃曰:呈桡舞棹即不问,且道婆手中儿甚处得来?师便打。婆曰:婆生七子,六个不遇知音,只这一个,也不消得。便抛向水中。
师后庵于洞庭卧龙山,徒侣臻萃。僧问:无师还有出身处也无?师曰:声前古毳烂。问:堂堂来时如何?师曰:刺破眼。
上堂:吾尝究《涅槃经》七八年,睹三两段义似衲僧说话。又曰:休!休!时有一僧出礼拜,请师举。师曰:吾教意如字三点。第一向东方下一点,点开诸菩萨眼。第二向西方下一点,点诸菩萨命根。第三向上方下一点,点诸菩萨顶。此是第一段义。又曰:吾教意如摩醯首罗,擘开面门,竖亚一只眼。此是第二段义。又曰:吾教意犹如涂毒鼓,击一声远近闻者皆丧。此是第三段义。时小严上座问:如何是涂毒鼓?师以两手按膝,亚身曰:韩信临朝底。严无语。
夹山下一僧到石霜,才跨门便道:不审。霜曰:不必,阇黎。僧曰:恁么则珍重。又到师处,如前道不审。师嘘一嘘。僧曰:恁么则珍重。方回步,师曰:虽是后生,亦能管带。
其僧归,举似夹山。山上堂曰:前日到岩头、石霜底阿师出来,如法举似前话。其僧举了。山曰:大众还会么?众无对。山曰:若无人道得,山僧不惜两迭眉毛道去也!乃曰:石霜虽有杀人刀,且无活人剑。岩头亦有杀人刀,亦有活人剑。
师与罗山卜塔基,罗山中路忽曰:和尚。师回顾曰:作么?山举手指曰:这里好片地。师咄曰:瓜州卖瓜汉。又行数里歇次,山礼拜问曰:和尚岂不是三十年前在洞山而不肯洞山?师曰:是。又曰:和尚岂不是嗣德山又不肯德山?师曰:是。山曰:不肯德山即不问,只如洞山有何亏阙?师良久曰:洞山好佛,只是无光。山礼拜。
僧问:利剑斩天下,谁是当头者?师曰:暗。僧拟再问,师咄曰:这钝汉出去!
问:不历古今时如何?师曰:卓朔地。曰:古今事如何?师曰:任烂。
问僧:甚处来?曰:西京来。师曰:黄巢过后,还收得剑么?曰:收得。师引颈近前曰:。曰:师头落也!师呵呵大笑。僧后到雪峰,峰问:甚处来?曰:岩头来。峰曰:岩头有何言句?僧举前话,峰便打三十棒,趁出。
问:二龙争珠,谁是得者?师曰:俱错。
僧问雪峰:声闻人见性,如夜见月。菩萨人见性,如昼见日。未审和尚见性如何?峰打拄杖三下。僧后举前语问师,师与三掴。
问:如何是三界主?师曰:汝还解吃铁棒么?
德山一日谓师曰:我这里有两僧入山,住庵多时,汝去看他怎生。师遂将一斧去,见两人在庵内坐。师乃拈起斧曰:道得也一下斧,道不得也一下斧。二人殊不顾。师掷下斧曰:作家!作家!归,举似德山,山曰:汝道他如何?师曰:洞山门下不道全无,若是德山门下,未梦见在。
僧参,于左边作一圆相,又于右边作一圆相,又于中心作一圆相。欲成未成,被师以手一拨。僧无语,师便喝:出!僧欲跨门,师却唤回,问:汝是洪州观音来否?曰:是。师曰:只如适来左边一圆相作么生?曰:是有句。师曰:右边圆相聻?曰:是无句。师曰:中心圆相作么生?曰:是不有不无句。师曰:只如吾与么又作么生?曰:如刀画水。师便打。
瑞岩问:如何是毗卢师?师曰:道甚么!岩再问,师曰:汝年十七八。末问:弓折箭尽时如何?师曰:去。
问:如何是岩中的的意?师曰:谢指示。曰:请和尚答话。师曰:珍重。
问:三界竞起时如何?师曰:坐却著。曰:未审师意如何?师曰:移取庐山来,即向汝道。
问:起灭不停时如何?师喝曰:是谁起灭?
问:轮中不得转时如何?师曰:涩。
问:路逢猛虎时如何?师曰:拶。
问:如何是道?师曰:破草鞋,与抛向湖里著。
问:万丈井中如何得到底?师曰:底。僧再问,师曰:脚下过也。
问:古帆未豹时如何?师曰:小鱼吞大鱼。又僧如前问,师曰:后园驴吃草。
迩后人或问佛、问法、问道、问禅者,师皆作嘘声。
师尝谓众曰:老汉去时,大吼一声了去!
唐光启之后,中原盗起,众皆避地,师端居晏如也。一日贼大至,责以无供醚,遂烬刃焉。师神色自若,大叫一声而终,声闻数十里。即光启三年丁未四月八日也。门人后焚之,获舍利四十九粒,众为起塔,谥清严禅师。
△雪峰义存禅师
福州雪峰义存禅师,泉州南安曾氏子。家世奉佛,师生恶荤茹,于襁褓中闻钟梵之声,或见幡花像设,必为之动容。年十二,従其父游莆田玉涧寺,见庆玄律师,遽拜曰:我师也。遂留侍焉。十七落发,谒芙蓉常照大师,照抚而器之。后往幽州宝刹寺受戒。久历禅会,缘契德山。唐咸通中回闽中雪峰创院,徒侣翕然。懿宗锡号真觉禅师,仍赐紫袈娑。
初与岩头至澧州瞅山镇阻雪,头每日只是打睡。师一向坐禅,一日唤曰:师兄!师兄!且起来。头曰:作甚么?师曰:今生不著便,共文邃个汉行脚,到处被他带累。今日到此,又只管打睡?头喝曰:噇!眠去。每日床上坐,恰似七村里土地,他时后日魔魅人家男女去在。师自点胸曰:我这里未稳在,不敢自谩。头曰:我将谓你他日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,播扬大教,犹作这个语话?师曰:我实未稳在。头曰:你若实如此,据你见处一一通来。是处与你证明,不是处与你铲却。
师曰:我初到盐官,见上堂举色空义,得个入处。头曰:此去三十年,初忌举著。又见洞山过水偈曰:切忌従他觅,迢迢与我疏。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。头曰:若与么,自救也未彻在。师又曰:后问德山:従上宗乘中事,学人还有分也无?德山打一棒曰:道甚么!我当时如桶底脱相似。头喝曰:你不闻道,従门入者不是家珍。师曰:他后如何即是?头曰:他后若欲播扬大教,一一従自己胸襟流出,将来与我葢天葢地去。师于言下大悟,便作礼起。连声叫曰:师兄,今日始是瞅山成道。
师在洞山作饭头,淘米次,山问:淘沙去米,淘米去沙?师曰:沙米一时去。山曰:大众吃个甚么?师遂覆却米盆。山曰:据子因缘,合在德山。
洞山一日问师:作甚么来?师曰:斫槽来。山曰:几斧斫成?师曰:一斧斫成。山曰:犹是这边事,那边事作么生?师曰:直得无下手处。山曰:犹是这边事,那边事作么生?师休去。〔汾阳代云:某甲早困也。〕
师辞洞山,山曰:子甚处去?师曰:归岭中去。山曰:当时従甚么路出?师曰:従飞猿岭出。山曰:今回向甚么路去?师曰:従飞猿岭去。山曰:有一人不従飞猿岭去,子还识么?师曰:不识。山曰:为甚么不识?师曰:他无面目。山曰:子既不识,争知无面目?师无对。
住后,僧问:和尚见德山,得个甚么,便休去。师曰:我空手去,空手归。
问:祖意教意,是同是别?师曰:雷声震地,室内不闻。又曰:阇黎行脚,为甚么事?
问:我眼本正,因师故邪时如何?师曰:迷逢达磨。曰:我眼何在?师曰:得不従师。
问:剃发染衣,受佛依荫,为甚么不许认佛?师曰:好事不如无。
师问座主:如是两字尽是科文,作么生是本文?主无对。〔五云代云:更分三段著。〕
问:如何是佛?师曰:寐语作甚么!
问:如何是觌面事?师曰:千里未是远。
问:如何是大人相?师曰:瞻仰即有分。
问:文殊与维摩对谈何事?师曰:义堕也。
问:寂然无依时如何?师曰:犹是病。曰:转后如何?师曰:船子下扬州。
问:承古有言师便作卧势,良久起曰:问甚么?僧再举,师曰:虚生浪死汉!
问:箭头露锋时如何?师曰:好手不中的。曰:尽眼没标的时如何?师曰:不妨随分好手。
问:古人道,路逢达道人,不将语默对。未审将甚么对?师曰:吃茶去。
问僧:甚处来?曰:神光来。师曰:昼唤作日光,夜唤作火光,作么生是神光?僧无对。师自代曰:日光火光。
栖典座问:古人有言,知有佛向上事,方有语话分。如何是语话?师把住曰:道!道!栖无对。师遂蹋倒,栖当下汗流。
问僧:甚处来?曰:近离浙中。师曰:船来陆来?曰:二途俱不涉。师曰:争得到这里?曰:有甚么隔碍?师便打。
问:古人道,觌面相呈时如何?师曰:是。曰:如何是觌面相呈?师曰:苍天!苍天!
师谓众曰:此个水牯牛年多少?众皆无对。师自代曰:七十九也。僧曰:和尚为甚么作水牯牛去?师曰:有甚么罪过?
问僧:甚处去?曰:礼拜径山和尚去。师曰:径山若问汝:此间佛法如何?汝作么生只对?曰:待问即道。师便打。后举问镜清:这僧过在甚么处?清曰:问得径山彻困。师曰:径山在浙中因甚么问得彻困?清曰:不见道远问近对。师曰:如是!如是!
一日谓长庆曰:吾见沩山问仰山:従上诸圣向甚么处去?他道或在天上,或在人间。汝道仰山意作么生?庆曰:若问诸圣出没处,恁么道即不可。师曰:汝浑不肯,忽有人问,汝作么生道?庆曰:但道错。师曰:是汝不错。庆曰:何异于错?
问僧:甚处来?曰:江西。师曰:与此间相去多少?曰:不遥。师竖起拂子曰:还隔这个么?曰:若隔这个,即遥去也。师便打出。
问:学人乍入丛林,乞师指个入路。师曰:宁自碎身如微尘,终不敢瞎却一僧眼。
问:四十九年后事即不问,四十九年前事如何?师以拂子蓦口打。
僧辞去,参灵云。问:佛未出世时如何?云举拂子。曰:出世后如何?云亦举拂子。其僧却回。师曰:返太速乎!曰:某甲到彼,问佛法不契乃回。师曰:汝问甚么事?僧举前话。师曰:汝问,我为汝道。僧便问:佛未出世时如何?师举起拂子。曰:出世后如何?师放下拂子。僧礼拜,师便打。〔后僧举问玄沙,沙云:汝欲会么?我与汝说个喻。如人卖一片园,东西南北一时结契了也,中心树犹属我在。崇寿稠云:为当打伊解处,别有道理。〕
师举:六祖道:不是风动,不是幡动。仁者心动。乃曰:大小祖师,龙头蛇尾,好与二十拄杖。时太原孚上座侍立,不觉咬齿。师曰:我适来恁么道,也好吃二十拄杖。
师行脚时参乌石观和尚,才敲门,石问:谁?师曰:凤凰儿。石曰:来作么?师曰:来保老观。石便开门扭住曰:道!道!师拟议,石拓开,闭却门。师住后示众曰:我当时若入得老观门,你这一队噇酒糟汉向甚么处摸索?
师问慧全:汝得入处作么生?全曰:共和尚商量了。师曰:甚么处商量?曰:甚么处去来?师曰:汝得入处又作么生?全无对,师便打。
全坦问:平田浅草,麈鹿成群,如何射得麈中主?师唤全坦,坦应诺。师曰:吃茶去。
问僧:甚处来?曰:沩山来。师曰:沩山有何言句?曰:某甲曾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沩山据坐。师曰:汝肯他否?曰:某甲不肯他。师曰:沩山古佛,汝速去忏悔。〔玄沙云:山头老汉蹉过沩山也。〕
闽王问曰:拟欲葢一所佛殿去时如何?师曰:大王何不葢取一所空王殿?曰:请师样子。师展两手。〔云门云:一举四十九。〕
僧问:学人道不得处,请师道。师曰:我为法惜人。
师举拂子示一僧,其僧便出去。〔长庆举似王延彬太傅了,乃曰:此僧合唤转与一顿棒。王曰:和尚是甚么心行?曰:几放过。〕
师问长庆:古人道前三三,后三三,意作么生?庆便出去。〔鹅湖别云:诺。〕
问僧:甚处来?曰:蓝田来。师曰:何不入草?〔长庆云:险。〕
上堂:南山有一条鳖鼻蛇,汝等诸人切须好看。长庆出曰:今日堂中大有人丧身失命。云门以拄杖驺向师前,作怕势。有僧举似玄沙,沙曰:须是冰兄始得。然虽如是,我即不然。曰:和尚作么生?沙曰:用南山作么?
一日,有两僧来,师以手拓庵门,放身出曰:是甚么?僧亦曰:是甚么?师低头归庵。
僧辞去,师问:甚么处去?曰:湖南。师曰:我有个同行住岩头,附汝一书去。书曰:某书上师兄。某一自鳖山成道后,迄至于今,饱不沚。同参某书上。僧到岩头问:甚么处来?曰:雪峰来,有书达和尚。头接了,乃问僧:别有何言句?僧遂举前话。头曰:他道甚么?曰:他无语低头归庵。头曰:噫!我当初悔不向伊道末后句。若向伊道,天下人不奈雪老何!僧至夏末,请益前话。头曰:何不早问?曰:未敢容易。头曰:雪峰虽与我同条生,不与我同条死。要识末后句,只这是。
上堂: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,抛向面前,漆桶不会,打鼓普请看!〔长庆问云门曰:雪峰与么道,还有出头不得处么?门曰:有。曰:作么生,?门曰:不可总作野狐精见解。又曰:狼籍不少。〕
问僧:甚么处去?曰:识得即知去处。师曰:你是了事人,乱走作么?曰:和尚莫涂皑人好!师曰:我即不涂皑你,古人吹布毛作么生?与我说来看。曰:残羹馊饭已有人吃了。师休去。
有一僧在山下卓庵多年,不剃头。畜一长柄杓,溪边舀水。时有僧问: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主曰:溪深杓柄长。师闻得,乃曰:也甚奇怪。一日,将剃刀同侍者去访,才相见便举前话,问:是庵主语否?主曰:是。师曰:若道得,即不剃你头。主便洗头,胡跪师前。师即与剃却。
师领徒南游,时黄涅槃预知师至,矽策前迎,抵苏溪邂逅。师问:近离何处?般曰:辟支岩。师曰:岩中还有主么?般以竹策敲师轿。师乃出轿相见。般曰:曾郎万福。师遽展丈夫拜,般作女人拜。师曰:莫是女人么?般又设两拜,遂以竹策画地,右绕师轿三匝。师曰:某甲三界内人,你三界外人。你前去,某甲后来。般回,师随至,止囊山憩数日。般供事随行徒众,一无所缺。
上堂:此事如一片田地相似,一任诸人耕种,无有不承此恩力者。玄沙曰:且作么生是这田地?师曰:看。沙曰:是即是,某甲不与么。师曰:你作么生?沙曰:只是人人底。
三圣问:透网金鳞,以何为食?师曰:待汝出网来向汝道。圣曰:一千五百人善知识,话头也不识。师曰:老僧住持事繁。
上堂:尽大地是个解脱门,把手拽伊不肯入。时一僧出曰:和尚怪某甲不得。又一僧曰:用入作甚么?师便打。
玄沙谓师曰:某甲如今大用去,和尚作么生?师将三个木球一时抛出。沙作斫牌势。师曰:你亲在灵山方得如此。沙曰:也是自家事。
一日胞座,众集定,师辊出木球,玄沙遂捉来安旧处。
师一日在僧堂内烧火,闭却前后门。乃叫曰:救火!救火!玄沙将一片柴従窗侈中抛入,师便开门。
问:古涧寒泉时如何?师曰:瞪目不见底。曰:饮者如何?师曰:不従口入。僧举似赵州,州曰:不従口入,不可従鼻孔里入。僧却问:古涧寒泉时如何?州曰:苦。曰:饮者如何?州曰:死。师闻得,乃曰:赵州古佛。遥望作礼,自此不答话。
师因闽王封柑橘各一颗,遣使送至,柬问:既是一般颜色,为甚名字不同?师遂依旧封回,王复驰问玄沙,沙将一张纸葢却。
问僧:近离甚处?曰:覆船。师曰:生死海未渡,为甚么覆却船?僧无语,乃回举似覆船。船曰:何不道渠无生死?僧再至,进此语,师曰:此不是汝语。曰:是覆船恁么道。师曰:我有二十棒寄与覆船,二十棒老僧自吃,不干阇黎事。问:大事作么生?师执僧手曰:上座将此问谁?
有僧礼拜,师打五棒。僧曰:过在甚么处?师又打五棒,喝出。
问僧:甚处来?曰:岭外来。师曰:还逢达磨也无?曰:青天白日。师曰:自己作么生?曰:更作么生?师便打。
师送僧出,行三五步,召曰:上座。僧回首,师曰:途中善为。
问:拈槌竖拂,不当宗乘,未审和尚如何?师竖起拂子。僧乃抱头出去,师不顾。〔法眼代云:大众看此一员战将。〕
问:三乘十二分教,为凡夫开演,不为凡夫开演?师曰:不消一曲杨柳枝。
师谓镜清曰:古来有老宿,引官人巡堂曰:此一众尽是学佛法僧。官人曰:金屑虽贵,又作么生?老宿无对。清代曰:比来抛砖引玉。〔法眼别云:官人何得贵耳贱目!〕
上堂,举拂子曰:这个为中下。僧问:上上人来时如何?师举拂子。僧曰:这个为中下。师便打。
问:国师三唤侍者意如何?师乃起入方丈。
问僧:今夏在甚么处?曰:涌泉。师曰:长时涌,暂时涌?曰:和尚问不著。师曰:我问不著?僧曰:是。师乃打。
普请次,路逢一猕猴,师曰:人人有一面古镜,这个猕猴亦有一面古镜。三圣曰:旷劫无名,何以彰为古镜?师曰:瑕生也。圣曰:这老汉著甚么死急,话头也不识。师曰:老僧住持事繁。
闽帅施银交床,僧问:和尚受大王如此供养,将何报答?师以手拓地曰:轻打我!轻打我!〔僧问疏山云:雪峰道轻打我,意作么生?山云:头上插瓜蜱,垂尾脚跟齐。〕
问:吞尽毗卢时如何?师曰:福唐归来还平善否?
上堂:我若东道西道,汝则寻言逐句。我若羚羊豹角,汝向甚么处扪摸?〔僧问保福:只如雪峰有甚么言教,便似羚羊豹角时。福云:我不可作雪峰弟子不得。〕
师之法席,常不减千五百众。梁开平戊辰三月示疾。闽帅命医,师曰:吾非疾也。竟不服药,遗偈付法。五月二日,朝游蓝田,暮归澡身,中夜入灭。
△感潭资国禅师
洪州感潭资国禅师,白兆问:家内停丧,请师慰问。师曰:苦痛苍天。曰:死却爷,死却持。师打了趁出。师凡接机皆如此。
△瑞龙慧恭禅师
天台瑞龙慧恭禅师,福州罗氏子。谒德山,山问:会么?曰:作么?山曰:请相见。曰:识么?山大笑。遂许入室。洎山顺世,乃开法焉。
△泉州瓦棺和尚
泉州瓦棺和尚,在德山为侍者。一日,同入山斫木。山将一碗水与师,师接得便吃却。山曰:会么?师曰:不会。山又将一碗水与师,师又接吃却。山曰:会么?师曰:不会。山曰:何不成褫取不会底。师曰:不会又成褫个甚么?山曰:子大似个铁橛。
住后,雪峰访师,茶话次,峰问:当时在德山,斫木因缘作么生?师曰:先师当时肯我。峰曰:和尚离师太早。时面前偶有一碗水,峰曰:将水来。师便度与,峰接得便泼却。〔云门云:莫压良为贱。〕
△高亭简禅师
襄州高亭简禅师,参德山,隔江才见,便云:不审。山乃摇扇招之。师忽开悟,乃横趋而去,更不回顾。
◎青原下六世
○岩头奯禅师法嗣
△瑞岩师彦禅师
台州瑞岩师彦禅师,闽之许氏子。自幼披缁,秉戒无缺。初礼岩头,问曰:如何是本常理?头曰:动也。曰:动时如何?头曰:不是本常理。师良久。头曰:肯即未脱根尘,不肯即永沈生死。师遂领悟,便礼拜。头每与语,徵酬无忒。
后谒夹山,山问:甚处来?曰:卧龙来。山曰:来时龙还起也未?师乃顾视之。山曰:灸疮瘢上更著艾抓。曰:和尚又苦如此作甚么?山休去。师乃问山:与么即易,不与么即难。与么与么即惺惺,不与么不与么即居空界。与么不与么,请师速道!山曰:老僧谩阇黎去也。师喝曰:这老和尚,而今是甚时节!便出去。〔后有僧举似岩头,头云:苦哉!将我一枝佛法,与么流将去。〕
师寻居丹丘瑞岩,坐磐石,终日如愚。每自唤主人公,复应诺,乃曰:惺惺著,他后莫受人谩。〔后有僧参玄沙,沙问:近离甚处?云:瑞岩。沙云:有何言句示徒?僧举前话。沙云:一等是弄精魂,也甚奇怪。乃云:何不且在彼住。云:已迁化也。沙云:而今还唤得应么?僧无对。〕
师统众严整,江表称之。僧问:头上宝葢现,足下云生时如何?师曰:披枷带锁汉。曰:头上无宝葢,足下无云生时如何?师曰:犹有镐在。曰:毕竟如何?师曰:斋后困。
镜清问:天不能覆,地不能载,岂不是?师曰:若是即被覆载。清曰:若不是瑞岩几遭也。师自称曰:师彦。
僧问:如何是佛?师曰:石牛。曰:如何是法?师曰:石牛儿。曰:恁么即不同也。师曰:合不得。曰:为甚么合不得?师曰:无同可同,合甚么?
问:作么生商量,即得不落阶级?师曰:排不出。曰:为甚么排不出?师曰:他従前无阶级。曰:未审居何位次?师曰:不坐普光殿。曰:还理化也无?师曰:名闻三界重,何处不归朝?
一日有村媪作礼,师曰:汝速归,救取数千物命。媪回舍,见儿妇拾田螺归,媪遂放之水滨。师之异迹颇多,磅不繁录。逝后塔于本山,谥空照禅师。
△玄泉山彦禅师
怀州玄泉彦禅师,僧问:如何是道中人?师曰:日落投孤店。问:如何是佛?师曰:张家三个儿。曰:学人不会。师曰:孟、仲、季也不会。
问:如何是声前一句?师曰:底。曰:转后如何?师曰:是甚么!
△罗山道闲禅师
福州罗山道闲禅师,长溪陈氏子。出家于龟山,年满受具,遍历诸方。尝谒石霜,问:去住不宁时如何?霜曰:直须尽却。师不契,乃参岩头,亦如前问。头曰:従他去住,管他作么?师于是服膺。闽帅饮其法味,请居罗山,号法宝禅师。
开堂胞座,方敛衣便曰:珍重。时众不散,良久师又曰:未识底近前来。僧出礼拜,师抗声曰:也大苦哉!僧拟伸问,师乃喝出。问:如何是奇特一句?师曰:道甚么?问:当锋事如何辨明?师举如意。僧曰:乞和尚垂慈。师曰:大远也。问:急急相投,请师一接。师曰:会么?曰:不会。师曰:箭过也。问:九女不携,谁是哀提者?师曰:高声问。僧拟再问,师曰:甚么处去也?
僧来参,师问:名甚么?曰:明教。师曰:还会教也未?曰:随分。师竖起拳曰:灵山会上,唤这个作甚么?曰:拳教。师笑曰:若恁么,唤作拳教。复展两足曰:这个是甚么教?僧无语。师曰:莫唤作脚教么?
师在禾山,送同行矩长老出门次,把拄杖向面前一撺,矩无对。师曰:石牛拦古路,一马生双驹。〔后僧举似疏山,山云:石牛拦古路,一马生三寅。〕
僧辞保福,福问:甚处去?曰:礼拜罗山。福曰:汝向罗山道:保福秋间上府朝觐大王,置四十个问头问和尚,忽若一句不相当,莫言不道。僧举似师,师呵呵大笑曰:陈老师自入福建道洪塘桥下一寨,未曾见有个毛头星现。汝与我向従展道:陈老师无许多问头,只有一口剑。一剑下须有分身之意,亦有出身之路。若不明便须成末。僧回举似福,福曰:我当时也只是仫伊。至秋朝觐,师特为办茶筵请福。福不赴,却向僧曰:我中间曾有谑语,恐和尚问著。僧归举似,师曰:汝向他道,猛虎终不食伏肉。僧又去,福遂来。
无轸上座问:只如岩头道:洞山好佛,只是无光。未审洞山有何亏阙,便道无光?师召轸,轸应诺。师曰:灼然好个佛,只是无光。曰:大师为甚么拨无轸话?师曰:甚么处是陈老师拨你话处?快道!快道!轸无语。师打三十棒趁出。轸举似招庆,庆一夏骂詈。至夏末自来问,师乃分明举似,庆便作礼忏悔曰:洎错怪大师。
僧举寒山诗,问:白鹤衔苦桃时如何?师曰:贞女室中吟。曰:千里作一息时如何?师曰:送客邮亭外。曰:欲往蓬莱山时如何?师曰:欹枕觑猕猴。曰:将此充粮食时如何?师曰:古剑髑髅前。
问:如何是百草头上尽是祖师意?师曰:刺破汝眼。
问:如何是道?师曰:倚著壁。
问:前是万丈洪崖,后是虎狼师子,正当恁么时如何?师曰:自在。
问:三界谁为主?师曰:还解吃饭么?
临迁化,上堂集众,良久展左手,主事罔测。乃令东边师僧退后。又展右手,又令西边师僧退后。?曰:欲报佛恩,无过流通大教。归去也!归去也!珍重!言讫,莞尔而寂。
△香溪従范禅师
福州香溪従范禅师,新到参,师曰:汝岂不是鼓山僧?僧曰:是。师曰:额上珠为何不见?僧无对。
僧辞,师门送,复召:上座!僧回首。师曰:满肚是禅。曰:和尚是甚么心行?师大笑而已。
师披衲衣次,说偈曰:迦叶上行衣,披来须捷机。才分招的箭,密露不藏龟。
△圣寿院严禅师
福州圣寿严禅师,补衲次,僧参,师提起示之曰:山僧一衲衣,展似众人见。云水两条分,莫教露针线。速道!速道!僧无对。师曰:如许多时作甚么来!
△灵岩慧宗禅师
吉州灵岩慧宗禅师,福州陈氏子,受业于龟山。僧问:如何是灵岩境?师曰:松桧森森密密遮。曰:如何是境中人?师曰:夜夜有猿啼。问:如何是学人自己本分事?师曰:抛却真金,拾瓦砾作么?
○雪峰存禅师法嗣
△云门文偃禅师(语具别卷)
△玄沙师备禅师
福州玄沙师备宗一禅师,闽之谢氏子。幼好垂钓,泛小艇于南台江,狎诸渔者。唐咸通初年,甫三十,忽慕出尘,乃弃舟投芙蓉训禅师落发,往豫章开元寺受具。布衲芒屦,食才接气。常终日宴坐,众皆异之。与雪峰本法门昆仲,而亲近若师资。峰以其苦行,呼为头陀。
一日峰问:阿那个是备头陀?师曰:终不敢诳于人。异日,峰召曰:备头陀何不遍参去!师曰:达磨不来东土,二祖不往西天。峰然之。
暨登象骨山,乃与师同力缔彪,玄徒臻萃。师入室咨决,罔替晨昏。又阅《楞严》,发明心地,由是应机敏捷,与修多罗冥契。诸方玄学有所未决,必従之请益。至与雪峰徵诘,亦当仁不让。峰曰:备头陀再来人也。
雪峰上堂:要会此事,犹如古镜当台,胡来胡现,汉来汉现。
师出众曰:忽过明镜来时如何?峰曰:胡汉俱隐。师曰:老和尚脚跟犹未点地在。
住后,上堂:佛道闲旷,无有程途。无门解脱之门,无意道人之意。不在三际,故不可升沉,建立乖真。非属造化,动则起生死之本,静则醉昏沉之乡。动静双泯,即落空亡。动静双收,瞒顸佛性。必须对尘对境,如枯木寒灰,临时应用,不失其宜。镜照诸像,不乱光辉。鸟飞空中,不杂空色。所以十方无影像,三界绝行晨。不堕往来机,不住中间意。钟中无鼓响,鼓中无钟声。钟鼓不相交,句句无前后。如壮士展臂,不籍他力。师子游行,岂求伴侣?九霄绝翳,何在穿通?一段光明,未曾昏昧。若到这里,体寂寂,常的的,日赫焰,无边表。圆觉空中不动摇,吞烁乾坤迥然照。
夫佛出世者,元无出入,名相无体,道本如如。法尔天真,不同修证。只要虚闲不昧作用,不涉尘泥,个中纤毫道不尽,即为魔王眷属。句前句后,是学人难处。所以一句当天,八万门永绝生死,直饶得似秋潭月影,静夜钟声。随扣击以无亏,触波澜而不散,犹是生死岸头事。道人行处,如火销冰。终不却成冰。箭既离弦,无返回势。所以牢笼不肯住,呼唤不回头。古圣不安排,至今无处所。若到这里,步步登玄,不属邪正,识不能识,智不能知,动便失宗,觉即迷旨。二乘胆颤,十地魂惊。语路处绝,心行处灭。直得释迦掩室于摩谒,净名杜口于毗耶。须菩提唱无说而显道,释梵绝听而雨花。若与么见前,更疑何事?没栖泊处,离去来今,限约不得,心思路绝。不因庄严,本来真净。动用语笑,随处明了,更无欠少。
今时人不悟个中道理,妄自涉事涉尘,处处染著,头头系绊。纵悟,则尘境纷纭,名相不实,便拟凝心敛念,摄事归空。闭目藏睛,终有念起。旋旋破除,细想才生,即便遏捺。如此见解,即是落空亡底外道,魂不散底死人。冥冥漠漠,无觉无知,塞耳偷铃,徒自欺诳。这里分别则不然,也不是隈门傍户,句句现前,不得商量,不涉文墨,本绝尘境,本无位次,权名个出家儿,毕竟无晨迹。真如凡圣,地狱人天,只是疗狂子之方。虚空尚无改变,大道岂有升沈?悟则纵横不离本际,若到这里,凡圣也无立处。若向句中作意,则没溺杀人。若向外驰求,又落魔界。如如向上,没可安排。恰似焰炉不藏蚊蚋,此理本来平坦,何用铲除?动静扬眉,是真解脱道。不叉为意度,建立乖真。若到这里,纤毫不受,指意则差。便是千圣出头来,也安一字不得。久立,珍重!
上堂:我今问汝诸人,且承当得个甚么事?在何世界安身立命?还辨得么?若辨不得,恰似捏目生花,见事便差。知么!如今目前,见有山河大地、色空明暗种种诸物,皆是狂劳花相,唤作颠倒知见。夫出家人,识心达本源,故号为沙门。汝今既已剃发披衣,为沙门相,即便有自利利他分。如今看著,尽黑漫漫地墨汁相似。自救尚不得,争解为得人?仁者!佛法因缘事大,莫作等闲相似,聚头乱说,杂话趁謴〔古困切。〕过时,光阴难得,可惜许大丈夫儿,何不自省察看是甚么事?
只如従上宗乘,是诸佛顶族,汝既承当不得,所以我方便劝汝,但従迦叶门接续顿超去。此一门超凡圣因果,超毗卢妙庄严世界海,超他释迦方便门,直下永劫,不教有一物与汝作眼见,何不自急急究取?未必道,我且待三生两生,久积净业。仁者!宗乘是甚么事?不可由汝用工庄严便得去,不可他心宿命便得去。会么?只如释迦出头来作许多变弄,说十二分教,如瓶灌水,大作一场佛事。向此门中用一点不得,用一毛头伎俩不得。知么?如同梦事,亦如寐语,沙门不应出头来,不同梦事,葢为识得。知么?识得即是大出脱、大彻头人,所以超凡越圣,出生离死,离因离果,超毗卢,越释迦,不被凡圣因果所谩,一切处无人识得。汝知么?
莫只长恋生死爱网,被善恶业拘将去,无自由分。饶汝炼得身心同虚空去,饶汝到精明湛不摇处,不出识阴。古人唤作如急流水,流急不觉,妄为恬静。恁么修行,尽出他轮回际不得,依前被轮回去。所以道,诸行无常,直是三乘功果,如是可畏。若无道眼,亦不究竟。何似如今博地凡夫,不用一毫工夫,便顿超去、解省心力么?还愿乐么?劝汝:我如今立地待汝彪去,更不教汝加功炼行,如今不恁么,更待何时?还肯么!便下座。
上堂:汝诸人如在大海里坐,没头浸却了,更展手问人乞水吃。夫学般若菩萨,须具大根器,有大智慧始得。若有智慧,即今便出脱得去。若是根机迟钝,直须勤苦耐志,日夜忘疲,无眠失食,如丧考妣相似。恁么急切,尽一生去,更得人荷挟,溇骨究实,不妨易得彪去。且况如今,谁是堪任受学底人?仁者!莫只是记言记语,恰似念陀罗尼相似,蹋步向前来,口里哆哆和和地,被人把住诘问著没去处,便嗔道和尚不为我答话,恁么学事大苦。知么?
有一般坐绳床和尚,称著知识,问著便摇身动手,点眼吐舌瞪视。更有一般说昭昭灵灵,灵台智性,能见能闻,向五蕴身田里作主宰,恁么为善知识,大赚人。知么?我今问汝:汝若认昭昭灵灵是汝真实,为甚么瞌睡时又不成昭昭灵灵?若瞌睡时不是,为甚么有昭昭时?汝还会么?这个唤作认贼为子,是生死根本妄想缘气。汝欲识根由么?我向汝道,昭昭灵灵,只因前尘色声香等法而有分别,便道此是昭昭灵灵。若无前尘,汝此昭昭灵灵同于龟毛兔角。
仁者!真实在甚么处?汝今欲得出他五蕴身田主宰,但识取汝秘密金刚体。古人向汝道,圆成正遍,遍周沙界。我今少分为汝,智者可以譬喻得解,汝还见南阎浮提日么?世间人所作兴营、养身、活命种种心行作业,莫非皆承日光成立。只如日体,还有许多般心行么?还有不周遍处么?欲识金刚体,亦须如是看。只如今山河大地、十方国土、色空明暗,及汝身心,莫非尽承汝圆成威光所现。直是天人群生类所作业次,受生果报,有情无情,莫非承汝威光,乃至诸佛成道成果,接物利生,莫非尽承汝威光。只如金刚体,还有凡夫诸佛么?有汝心行么?不可道无便得当去也,知么?
汝既有如是奇特当阳出身处,何不发明取?因何却随他向五蕴身田中鬼趣里作活计,直下自谩去。忽然无常杀鬼到来,眼目诪〔竹尤切。〕张,身见命见,恁么时大难支荷,如生脱龟壳相似,大苦。仁者,莫把瞌睡见解便当却去,未解葢覆得毛头许。汝还知么?三界无安,犹如火宅。且汝未是得安乐底人,只大作群队干他人世,这边那边飞走,野鹿相似,但求衣食。若恁么争行他王道?知么?国王大臣不拘执汝,父母放汝出家,十方施主供汝衣食,土地龙神荷护汝,也须具惭愧知恩始得。莫孤负人好!长连床上排行著地销将去,道是安乐未在,皆是粥饭将养得汝,炼冬瓜相似变将去,土里埋将去。业识茫茫,无本可据。沙门因甚么到恁么地?只如大地上蠢蠢者,我唤作地狱劫住。如今若不了,明朝后日入驴胎马肚里,牵犁拽杷,御铁负鞍,碓汔磨磨,水火里烧煮去,大不容易受,大须恐惧。好是汝自累。知么?若是了去,直下永劫,不曾教汝有这个消息。若不了此,烦恼恶业因缘,不是一劫两劫得休,直与汝金刚齐寿。知么!
师因参次,闻燕子声,乃曰:深谈实相,善说法要。便下座。时有僧请益,曰:某甲不会。师曰:去!谁信汝?
鼓山来,师作一圆相示之。山曰:人人出这个不得。师曰:情知汝向驴胎马腹里作活计。山曰:和尚又作么生?师曰:人人出这个不得。山曰:和尚与么道却得,某甲为甚么道不得?师曰:我得汝不得。
上堂,众集,遂将拄杖一时趁下,却回向侍者道:我今日作得一解,险入地狱如箭射。者曰:喜得和尚再复人身。
僧侍立次,师以杖指面前地上白点曰:还见么?曰:见。如是三问,僧亦如是答。师曰:你也见,我也见,为甚么道不会?
师尝访三斗庵主,才相见,主曰:莫怪住山年深无坐具。师曰:人人尽有,庵主为甚么无?主曰:且坐吃茶。师曰:庵主元来有在。
侍雪峰次,有二僧従阶下过,峰曰:此二人堪为种草。师曰:某甲不与么。峰曰:汝作么生?师曰:便好与三十棒。
因雪峰指火曰:三世诸佛在火焰里转大法轮。师曰:近日王令稍严。峰曰:作么生?师曰:不许搀夺行市。云门曰:火焰为三世诸佛说法,三世诸佛立地听。
南际到雪峰,峰令访师。师问:古人道此事唯我能知,长老作么生?际曰:须知有不求知者。〔归宗柔别:拊掌三下。〕师曰:山头和尚吃许多辛苦作么?
雪峰普请畲田次,见一蛇,以杖挑起,召众曰:看!看!以刀芟为两段。师以杖抛于背后,更不顾视。众愕然。峰曰:俊哉!
侍雪峰游山次,峰指面前地曰:这一片地好造个无缝塔。师曰:高多少?峰乃顾视上下,师曰:人天福报即不无,和尚,若是灵山授记,未梦见在。峰曰:你又作么生?师曰:七尺八尺。雪峰曰:世界阔一尺,古镜阔一尺。世界阔一丈,古镜阔一丈。师指火炉曰:火炉阔多少?峰曰:如古镜阔。师曰:老和尚脚跟未点地在。
师初住普应院,迁止玄沙,天下丛林,皆望风而宾之。闽帅王公待以师礼,学徒余八百,室户不闭。
上堂,良久曰:我为汝得彻困,也还会么?僧问:寂寂无言时如何?师曰:寐语作么?曰:本分事,请师道。师曰:瞌睡作么?曰:学人即瞌睡,和尚如何?师曰:争得恁么不识痛盘!又曰:可惜如许大师僧,千道万里行脚到这里,不消个瞌睡寐语,便屈却去!
问:如何是学人自己?师曰:用自己作么?
问:従上宗乘,如何理论?师曰:少人听。曰:请和尚直道。师曰:患聋作么?
又曰:仁者,如今事不获已,教我抑下如是威光,苦口相劝,百千方便,如此如彼,共汝相知闻,尽成颠倒知见。将此咽喉唇吻,只成得个野狐精业谩汝,我还肯么?只如有过无过,唯我自知,汝争得会?若是恁么人出头来,甘伏呵责。夫为人师匠大不易,须是善知识始得知。我如今恁么方便助汝,犹尚不能彪得。可中纯举宗乘,是汝向甚么处安措?还会么?四十九年是方便,只如灵山会上有百万众,唯有迦叶一人亲闻,余尽不闻。汝道迦叶亲闻底事作么生?不可道如来无说说,迦叶不闻闻,便得当去。不可是汝修因成果、福智庄严底事,知么?且如道,吾有正法眼藏,付嘱大迦叶,我道犹如话月。曹溪竖拂子还如指月。所以道,大唐国内宗乘中事,未曾见有一人举唱。设有人举唱,尽大地人失却性命,如无孔铁锤相似,一时亡锋结舌去!汝诸人赖遇我不惜身命,共汝颠倒知见,随汝狂意,方有伸问处。我若不共汝恁么知闻去,汝向甚么处得见我?会么?大难。努力珍重。
师有偈曰:万里神光顶后相,没顶之时何处望?事已成,意亦休,此个来晨触处周。智者撩著便提取,莫待须臾失却头。又曰:玄沙游迳别,时人切须知。三冬阳气盛,六月降霜时。有语非关舌,无言切要词。会我最后句,出世少人知。
问:四威仪外如何奉王?师曰:汝是王法罪人,争会问事?
问:古人拈槌竖拂,还当宗乘也无?师曰:不当。曰:古人意作么生?师举拂子。僧曰:宗乘中事如何?师曰:待汝悟始得。
问:如何是金刚力士?师吹一吹。
闽王送师上船,师扣船召曰:大王争能出得这里去?王曰:在里许得多少时也?〔归宗柔别云:不因和尚,不得到这里。〕
师问文桶头:下山几时归?曰:三五日。师曰:归时,有无底桶子将一担归。文无对。〔归宗柔代云:和尚用作甚么。〕
师垂语曰:诸方老宿尽道接物利生,只如三种病人,汝作么生接?患盲者,拈槌竖拂他又不见;患聋者,语言三昧他又不闻;患哑者,教伊说又说不得。若接不得,佛法无灵验。时有僧出曰:三种病人还许学人商量否?师曰:许。汝作么生商量?其僧珍重出,师曰:不是!不是!罗汉曰:桂琛现有眼耳口,和尚作么生接?师曰:惭愧!便归方丈。中塔曰:三种病人,即今在甚么处?又一僧曰:非唯谩他,兼亦自谩。〔法眼云:我当时见罗汉举此僧语,我便会三种病人。云居锡云:只如此僧会不会。若道会,玄沙又道不是;若道不会,法眼为甚么道:我因此僧语,便会三种病人。上座,无事上来商量,大家要知。有僧请益云门,门曰:汝体拜著。僧礼拜起,门以拄杖桎之。僧退后。门曰:汝不是患盲么?复唤:近前来。僧近前,门曰:汝不是患聋么?门曰:会么?曰:不会。门曰:汝不是患哑么?僧于是有省。
长庆来,师问:除却药忌,作么生道?庆曰:放憨作么!师曰:雪峰山橡子拾食,来这里雀儿放粪。
师因僧礼拜,师曰:因我得礼汝。
普请斫柴次,见一虎,天龙曰:和尚,虎!师曰:是汝,虎。归院后天龙问:适来见虎,云是汝。未审尊意如何?师曰:娑婆世界有四种极重事,若人透得,不妨出得阴界。〔东禅齐云:上座,古人见了道我身心如大地虚空,如今人还透得么?〕
师问长生:维摩观佛,前际不来,后际不去。今则无住。汝作么生观?生曰:放皎然过,有个道处。师曰:放汝过作么生道?生良久,师曰:教阿谁委悉。生曰:徒劳侧耳。师曰:情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。〔崇寿稠别长生云:唤甚么作如来?〕
问:古人皆以瞬视接人,未审和尚以何接人?师曰:我不以瞬视接人。曰:学人为甚道不得?师曰:侣塞汝口,争解道得?〔法眼云:古人恁么道甚奇特,且问上座口是甚么?〕
问:凡有言句,尽落裷?。不落裷?,请和尚商量。师曰:拗折秤衡来,与汝商量。
问:承古有言:举足下足,无非道场。如何是道场?师曰:没却你。曰:为甚么得恁么难见?师曰:只为太近。〔法眼曰:也无可得近,直下是上座。〕
师在雪峰时,光侍者谓师曰:师叔若学得禅,某甲打铁船下海去。师住后问光曰:打得铁船也未?光无对。〔法眼代云:和尚终不恁么。法灯代云:请和尚下船。玄觉代云:贫儿思旧债。〕
师一日遣僧送书上雪峰,峰开缄,见白纸三幅。问僧:会么?曰:不会。峰曰:不见道君子千里同风?僧回举似,师曰:山头老汉蹉过也不知!曰:和尚如何?师曰:孟春犹寒也不解道。
师问镜清:教中道不见一法为大过患,且道不见甚么法?清指露柱曰:莫是不见这个法么?〔同安显别云:也知和尚不造次。〕师曰:浙中清水白米従汝吃,佛法未会在。
问:承和尚有言,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。学人如何得会?师曰: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,用会作么?僧便休。师来日却问其僧: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,汝作么生会?曰:尽十方世界是一颗明珠,用会作么?师曰:知汝向鬼窟里作活计。〔玄觉云:一般恁么道,为甚么却成鬼窟去?〕
问:如何是无缝塔?师曰:这一缝大小?
韦监军来谒,乃曰:曹山和尚甚奇怪。师曰:抚州取曹山几里?韦指傍僧曰:上座曾到曹山否?曰:曾到。韦曰:抚州取曹山几里?曰:百二十里。韦曰:恁么则上座不到曹山。韦却起礼拜,师曰:监军却须礼此僧,此僧却具惭愧。〔云居锡云:甚么处是此僧具惭愧?若检得出,许上座有行脚眼。〕
问:如何是清净法身?师曰:脓滴滴地。
问:如何是亲切底事?师曰:我是谢三郎。
西天有声明三藏至,闽帅请师辨验。师以铁火箸敲铜炉,问:是甚么声?藏曰:铜铁声。〔法眼别云:请大师为大王。法灯别云:听和尚问。〕师曰:大王莫受外国人谩。藏无对。〔法眼代云:大师久受大王供养。法灯代云:却是和尚谩大王。〕
师南游,莆田县排百戏迎接。来日,师问小塘长老:昨日许多喧闹,向甚么处去也?塘提起衲衣角,师曰:料掉没交涉。〔法眼别云:昨日有多少喧闹。法灯别云:今日更好笑。〕
问僧:乾闼婆城汝作么生会?曰:如梦如幻。〔法眼别敲物示之。〕
师与地藏在方丈说话,夜深侍者闭却门。师曰:门总闭了,汝作么生得出去?藏曰:唤甚么作门?〔法灯别云:和尚莫欲歇去。〕
师以杖拄地,问长生曰:僧见俗见,男见女见,汝作么生见?曰:和尚还见皎然见处么?师曰:相识满天下。
问:承和尚有言:闻性遍周沙界。雪峰打鼓,这里为甚么不闻?师曰:谁知不闻?
问:险恶道中,以何为津梁?师曰:以眼为津梁。曰:未得者如何?师曰:快救取好!
师举志公云:每日拈香择火,不知身是道场。乃曰:每日拈香择火,不知真个道场。〔玄觉云:只如此二尊宿语,还有亲疏也无?〕
师与韦监军吃果子。韦问:如何是日用而不知?师拈起果子曰:吃。韦吃果子了,再问。师曰:只这是日用而不知。
普请般柴,师曰:汝诸人尽承吾力。一僧曰:既承师力,何用普请?师叱之曰:不普请争得柴归?
师问明真大师:善财参弥勒,弥勒指归文殊,文殊指归佛处,汝道佛指归甚么处?曰:不知。师曰:情知汝不知。〔法眼别云:唤甚么作佛?〕
大普玄通到,礼觐。师曰:你在彼住,莫诳惑人家男女。曰:玄通只是开个供养门,晚来朝去,争敢作恁么事?师曰:事难。曰:真情是难。师曰:甚么处是难处?曰:为伊不肯承当。师便入方丈,拄却门。
僧问:学人乍入丛林,乞师指个入路。师曰:还闻偃溪水声么?曰:闻。师曰:従这里入。
泉守王公请师登楼,先语客司曰:待我引大师到楼前,便舁却梯。客司禀旨。公曰:请大师登楼。师视楼、复视其人,乃曰:佛法不是此道理。〔法眼云:未舁梯时,一日几度登楼。〕
师与泉守在室中说话,有一沙弥揭帘入见,却退步而出。师曰:那沙弥好与二十拄杖。守曰:恁么即某甲罪过。〔同安显别云:祖师来也。〕师曰:佛法不是恁么。〔镜清云:不为打水。有僧问:不为打水意作么生?清云:青山碾为尘,敢保没闲人。〕梁开平戊辰示寂,闽帅为之树塔。
△长庆慧冰禅师
福州长庆慧冰禅师,杭州盐官人也。姓孙氏。禀性淳澹,年十三于苏州通玄寺出家登戒,历参禅苑。后参灵云,问:如何是佛法大意?云曰:驴事未去,马事到来。师如是往来雪峰、玄沙二十年。问:坐破七个蒲团,不明此事。一日卷帘,忽然大悟。乃有颂曰:也大差,也大差,卷起帘来见天下。有人问我解何宗,拈起拂子劈口打。
峰举谓玄沙曰:此子彻去也!沙曰:未可,此是意识著述,更须勘过始得。至晚,众僧上来问讯,峰谓师曰:备头陀未肯汝在,汝实有正悟,对众举来。师又有颂曰:万象之中独露身,唯人自肯乃方亲。昔时谬向途中觅,今日看来火里冰。峰乃顾沙曰:不可更是意识著述。
师问峰曰:従上诸圣传受一路,请师垂示。峰良久,师设礼而退。峰乃微笑。师入方丈参,峰曰:是甚么?师曰:今日天晴好普请。自此酬问,未尝爽于玄旨。
师在西院,问上座曰:这里有象骨山,汝曾到么?曰:不曾到。师曰:为甚么不到?曰:自有本分事在。师曰:作么生是上座本分事?乃提起衲衣角。师曰:为当只这个,别更有?曰:上座见个甚么?师曰:何得龙头蛇尾?
保福辞归雪峰,谓师曰:山头和尚或问上座信,作么生只对?师曰:不避腥诚,亦有少许。曰:信道甚么?师曰:教我分付阿谁?曰:従展虽有此语,未必有恁么事。师曰:若然者,前程全自阇黎。
师与保福游山,福问:古人道妙峰山顶,莫只这个便是也无?师曰:是即是,可惜许。〔僧问鼓山:只如长庆恁么道,意作么生?山云:孙公君无此语,可谓髑髅遍野。〕
师来往雪峰二十九载,天祐三年泉州刺史王廷彬请住招庆。开堂日,公朝服趋隅曰:请师说法。师曰:还闻么?公设拜,师曰:虽然如此,恐有人不肯。僧问:如何是正法眼?师曰:有愿不撒沙。
一日,王太傅入院,见方丈门闭,问演侍者曰:有人敢道大师在否?演曰:有人敢道大师不在否?〔法眼别云:太傅识大师。〕闽帅请居长庆,号超觉大师。
上堂,良久曰:还有人相悉么?若不相悉,欺谩兄弟去也。只今有甚么事?莫有窒塞也无?复是谁家屋里事,不肯担荷,更待何时?若是利根,参学不到这里,还会么?如今有一般行脚人,耳里总满也,假饶收拾得底,还当得行脚事么?僧问:行脚事如何学?师曰:但知就人索取。曰:如何是独脱一路?师曰:何烦更问?
问:名言妙义,教有所诠,不涉三科,请师直道。师曰:珍重。师乃曰:明明歌咏汝尚不会,忽被暗里来底事,汝作么生?僧问:如何是暗来底事?师曰:吃茶去。〔中塔代云:便请和尚相伴。〕
问:如何是不隔毫端底事?师曰:当不当。问:如何得不疑不惑去。师乃展两手,僧不进语。师曰:汝更问,我与汝道。僧再问,师露膊而坐。僧礼拜。师曰:汝作么生会?曰:今日风起。师曰:恁么道未定人见解,汝于古今中有甚么节要齐得长庆?若举得,许汝作话主。其僧但立而已。师却问:汝是甚处人?曰:向北人。师曰:南北三千里外,学妄语作么?僧无对。
上堂,良久曰:莫道今夜较些子。便下座。
僧问:众手淘金,谁是得者?师曰:有伎俩者得。曰:学人还得也无?师曰:大远在!
上堂:撞著道伴交肩过,一生参学事毕。
上堂:净洁打叠了也,却近前问我觅,我劈脊与你一棒。有一棒到你,你须生惭愧。无一棒到你,你又向甚么处会?
问:羚羊挂角时如何?师曰:草里汉。曰:挂角后如何?师曰:乱叫唤。曰:毕竟如何?师曰:驴事未去,马事到来。
问:如何是合圣之言?师曰:大小长庆被汝一问,口似匾担。曰:何故如此?师曰:适来问甚么?
上堂:我若纯举唱宗乘,须闭却法堂门。所以道,尽法无民。僧问:不怕无民,请师尽法。师曰:还委落处么?问:如何是西来意?师曰:香严道底,一时坐却。
上堂:总似今日,老胡有望。保福曰:总似今日,老胡绝望。〔玄觉云:恁么道是相见语,不是相见语?〕
安国瑫和尚得师号,师去作贺。国出接。师曰:师号来邪?曰:来也。师曰:是甚么号?曰:明真。师乃展手,国曰:甚么处去来?师曰:几不问过。
问僧:甚处来?曰:鼓山来。师曰:鼓山有不跨石门底句,有人借问,汝作么生道?曰:昨夜报慈宿。师曰:劈脊棒汝,又作么生?曰:和尚若行此棒,不虚受人天供养。师曰:几合放过!
问:古人有言,相逢不拈出,举意便知有时如何?师曰:知有也未?〔僧又问保福,福云:此是谁语?云:丹霞语。福云:去,莫妨我打睡。〕
师入僧堂,举起疏头曰:见即不见,还见么?众无对。〔法眼代云:纵受得,到别处亦不敢呈人。〕
师到罗山,见?铠子,以杖敲铠曰:太煞预备。山曰:拙布置。师曰:还肯入也无?山乃底!底!
上堂,大众集定,师乃拽出一僧曰:大众礼拜此僧。又曰:此僧有甚么长处,便教大众礼拜?众无对。
僧问:如何是文彩未生时事?师曰:汝先举,我后举。其僧但立而已。〔法眼别云:请和尚举。〕师曰:汝作么生举?曰:某甲截舌有分。
保福迁化,僧问:保福抛却壳漏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