禅宗典藏:祖堂集 第十四卷
2025-04-20 12:00
祖堂集 第十四卷
祖堂卷十四马祖
江西马祖嗣让禅师,在江西。师讳道一,汉州十方县人也。姓马,于罗汉寺出家。
自让开心眼,来化南昌。每谓众曰:汝今各信自心是佛,此心即是佛心。是故达摩大师从南天竺国来,传上乘一心之法,令汝开悟。又数引《楞伽经》文以印众生心地,恐汝颠倒不自信。此一心之法,各各有之,故《楞伽经》云:佛语心为宗,无门为法门。又云:夫求法者,应无所求。心外无别佛,佛外无别心。不取善,不舍恶,净秽两边,俱不依怙。达罪性空,念念不可得,无自性故,三界唯心,森罗万像,一法之所印。凡所见色,皆是见心。心不自心,因色故有心。汝可随时言说,即事即理,都无所碍。菩提道果,亦复如是。于心所生,即名为色。知色空故,生即不生。若体此意,但可随时著衣吃饭,长养圣胎,任运过时。更有何事?汝受吾教。听吾偈曰:
心地随时说,菩提亦只宁。
事理俱无碍,当生则不生。
有洪州城大安寺主,讲经讲论。座主只观诽谤马祖。有一日,夜三更时,鬼使来惜门。寺主云:是什摩人?对云:鬼使来取寺主。寺主云:启鬼使:某甲今年得六十七岁,四十年讲经讲论,为众成持。只观贪讲经论,未得修行。且乞一日一夜,还得也无?鬼使云:四十年来贪讲经论,不得修行,如今更修行作什摩?临渴掘井有什摩交涉?寺主适来道:只观贪讲经论,为众成持。无有是处。何以故?教有明文:自得度令他得度,自解脱令他解脱,自调伏令他调伏,自寂静令他寂静,自安隐令他安隐,自离垢令他离垢,自清净令他清净,自涅盘令他涅盘,自快乐令他快乐。是汝自身尚乃未得恬静,何能令他道业成持?汝不见金刚藏菩萨告解脱月菩萨言:我当自修正行,亦劝于他,令修正行。何以故?若自不能修行正行,令他修者,无有是处。汝将生死不净之心,口头取办,错传佛教,诳唬凡情。因此彼王嗔汝,教我取去彼中,便入刀树地狱,断汝舌根,终不得免。汝不见佛语:言词所说法,小智妄分别。是故生障碍,不了于自心。不能了自心,云何知正道?彼由颠倒慧,增长一切恶。汝四十年来作口业,不入地狱作什摩?古教自有明文:言语说诸法,不能现实相。汝将妄心,以口乱说,所以必受罪报。但啧自嫌,莫怨别人。如今速行,若也迟晚,彼王嗔吾。其第二鬼使云:彼王早知如是次第,何妨与他修行。其第一鬼使云:若与摩,则放一日修行。某等去彼中,谘白彼王。王若许,明日便来;王若不许,一饷时来。
其鬼使去后,寺主商量:这个事鬼使则设了也,某甲一日作摩生修行?无可计,不待天明便去开元寺惜门。门士云:是什摩人?对云:太安寺主来起居大师。门士便开门,寺主便去和尚处,具陈前事后,五体投地礼拜,起云:生死到来,作摩生即是?乞和尚慈悲,救某甲残命。师教他身边立地。
天明了,其鬼使来太安寺里,讨主不见。又来开元寺,觅不得,转去也。师与寺主即见鬼使,鬼使即不见师与寺主也。僧拈问龙华:只如寺主当时向什摩处去,鬼使见不得?花云:牛头和尚。僧云:与摩则国师当时也太奇。龙花曰:南泉和尚。
有一日斋后,忽然有一个僧来,具威仪,便上法堂参师。师问:昨夜在什摩处?对曰:在山下。师曰:吃饭也未?对曰:未吃饭。师曰:去库头觅吃饭。其僧应略,便去库头。当时百丈造典座,却自个分饭与他供养。其僧吃饭了便去。百丈上法堂。师问:适来有一个僧未得吃饭,汝供养得摩?对曰:供养了。师曰:汝向后无量大福德人。对曰:和尚作摩生与摩说?师曰:此是辟支弗僧,所以与摩说。进问:和尚是凡人,作摩生受他辟支弗礼?师云:神通变化则得。若是说一句佛法,他不如老僧。
师有一日上禅床,才与摩坐便氵夷唾。侍者便问:和尚适来因什摩氵夷唾?师云:老僧在这里坐,山河大地,森萝万像,总在这里,所以嫌他,与摩唾。侍者云:此是好事。和尚为什摩却嫌?师云:于汝则好,于我则嫌。侍者云:此是什摩人境界?师云:此是菩萨人境界。后鼓山举此因缘云:古人则与摩。是你诸人,菩萨境界尚未得,又故则嫌他菩萨。虽则是嫌,但以先证得菩萨之位,后嫌也嫌。老僧未解得菩萨之位,作摩生嫌他这个事?
有西川黄三郎,教两个兒子投马祖出家。有一年,却归屋里,大人才见两僧,生佛一般礼拜,云:古人道:生我者父母,成我者朋友。是你两个僧便是某甲朋友,成持老人。曰:大人虽则年老,若有此心,有什摩难?大人欢喜,从此便居士,相共男僧,便到马祖处,其僧具陈来旨,大师便上法堂。黄三郎到法堂前,师曰:咄!西川黄三郎岂不是?对曰:不敢。师曰:从西川到这里,黄三郎如今在西川?在洪州?云:家无二主,国无二王。师曰:年几?云:八十五。虽则与摩,算什摩年岁?云:若不遇和尚,虚过一生;见师后,如刀划空。师曰:若实如此,随处任真。
黄三郎有一日到大安寺庙下便啼哭,亮座主问:有什摩事啼哭?三郎曰:啼哭座主。座主云:哭某等作摩?三郎曰:还闻道黄三郎投马祖出家,才蒙指示便契合,汝等座主说葛藤作什摩?座主从此发心,便到开元寺。门士报大师曰:大安寺亮座主来,欲得参大师,兼问佛法。大师便升座。座主未参大师,大师问:见说座主讲得六十本经论,是不?对云:不敢。师云:作摩生讲?对云:以心讲。师云:未解讲得经论在。座主云:作摩生?云:心如工技兒,意如和技者,争解讲得经论在?座主云:心既讲不得,将虚空还讲得摩?师云:虚空却讲得。座主不在意,便出。才下阶大悟,回来礼谢。师云:钝根阿师,礼拜作什摩?亮座主起来,雨/脉雨/沐汗流。昼夜六日,在大师身边侍立。后谘白云:某甲离和尚左右,自看省路修行。唯愿和尚久住世间,广度群生,伏惟珍重。座主归寺,告众云:某甲一生功夫,将谓无人过得。今日之下,被马大师可啧,直得情尽。便散却学徒。一入西山,更无消息。座主偈曰:
三十年来作饿鬼,如今始得复人身。
青山自有孤云伴,童子从他事别人。
漳南拈问僧:虚空讲经,什摩人为听众?对云:适来暂随喜去来。漳南云:是什摩义?云:若是别人,便教收取。漳南曰:汝也是把火之意。师上堂良久,百丈收却面前席,师便下堂。
问:如何是佛法旨趣?师云:正是你放身命处。问:请和尚离四句绝百非,直指西来意,不烦多说。师云:我今日无心情,不能为汝说。汝去西堂,问取智藏。其僧去西堂,具陈前问。西堂云:汝何不问和尚?僧云:和尚教某甲来问上座。西堂便以手点头,云:我今日可杀头痛,不能为汝说,汝去问取海师兄。其僧又去百丈,乃陈前问。百丈云:某甲到这里却不会。其僧却里似师,师云:藏头白,海头黑。师遣人送书到先径山钦和尚处,书中只画圆相。径山才见,以笔于圆相中与一划。有人举似忠国师,忠国师云:钦师又被马师惑。有人于师前作四划,上一划长,下三划短,云:不得道一长,不得道三短,离此四句外,请师答某甲。师乃作一划,云:不得道长,不得道短,答汝了也。忠国师闻举,别答云:何不问某甲?
有座主问师:禅宗传持何法?师却问:座主传持何法?对曰:讲得四十本经论。师云:莫是师子兒不?座主云:不敢。师作嘘嘘声。座主云:此亦是法。师云:是什摩法?对云:师子出窟法。师乃嘿然。座主云:此亦是法。师云:是什摩法?对云:师子在窟法。师云:不出不入,是什摩法?座主无对,遂辞出门。师召云:座主。座主应喏,师云:是什摩?座主无对,师呵云:这钝根阿师!后百丈代云:见摩?师问僧:从什摩处来?对云:从淮南来。师云:东湖水满也未?对云:未。师云:如许多时雨,水尚未满!道吾云:满也。云岩云:湛湛底。洞山云:什摩劫中曾欠少来?
师明晨迁化,今日晚际,院主问:和尚四体违和,近日如何?师曰:日面佛,月面佛。
汾州和尚为座主时,讲四十二本经论,来问师:三乘十二分教,某甲粗知,未审宗门中意旨如何?师乃顾示云:左右人多,且去。汾州出门,脚才跨门阆,师召座主,汾州回头应喏。师云:是什摩?汾州当时便省,遂礼拜,起来,云:某甲讲四十二本经论,将谓无人过得。今日若不遇和尚,洎合空过一生。师问百丈:汝以何法示人?百丈竖起拂子对。师云:只这个?为当别更有?百丈抛下拂子。僧拈问石门:一语之中便占马大师两意,请和尚道。石门拈起拂子,云:寻常抑不得已。
大师下亲承弟子总八十八人出现于世,及隐道者莫知其数。大师志性慈愍,容相瑰奇,足下二轮,颈有三约。说法住世四十余年,玄徒千有余众。师贞元四年戊辰岁二月一日迁化,塔在泐潭宝峰山,敕谥大寂禅师大庄严之塔。裴相书额,左承相护得兴撰碑文,净修禅师颂曰:
马师道一,行全金石。
梧本超然,寻枝劳役。
久定身心,一时抛掷。
大化南昌,寒松千尺。
祖堂卷十四大珠
大珠和尚嗣马大师,在越州。师讳慧海,建州人也。
师谓众曰:汝心是佛,不用将佛求佛。汝心是法,不用将法求法。佛法和合为僧体,唤作一体三宝。经云:心佛及众生,是三无差别。身口意业清净,名为佛出世。三业不净,名为佛灭度。喻如嗔时无喜,喜时无嗔。唯是一心,用无二体。本智法津尔,无漏现前。如蛇化为龙,不改其鳞。众生回心作佛,不改其面。性本清净,不待修成。有证有求,即同增上慢。真空无滞,应用无时。无始无终,利根先悟。用无等等,即是阿耨菩提。性无形相,即是微妙色身。无相即是实相,性体本空,则是无边法身。万行庄严具,即是功德法身,即是万化之本。随处立名,智用无尽,即是无尽藏。能生万法,是大法藏。具一切智,是智慧藏。万法同如,是如来藏。经云:如来者,则诸法如义。一切世间生灭法,无有一法不归如。
有王长史问:法师、律师、禅师,阿那个最胜?师云:法师者,居师子座。泻县河之辩,对稠人匡众。启凿玄关,开般若之妙门,等三轮之空际,若非龙象蹴踏,安敢当人?律师者,启毗尼之法藏,名利双行,持犯开遮,威仪作则。叠三翻之羯摩,作四果之初因,若非宿德白眉,安敢造次?禅师者,扬其枢要,直了心源,出没卷舒,纵横应物,咸均事理。顿见如来,拔生死之深根,得现前之三昧。若不安禅静虑,到者里总须茫然。
有座主问:某甲拟问禅师义,得不?师曰:清潭月影,任意撮摩。如何是佛?师曰:清潭对面,非佛而谁?座主茫然。却问:禅师说何法度人?师云:未曾有法。座主云:禅师浑如此。
师却问:法师说何法?对云:讲《金刚经》二十余座。师曰:《金刚经》是谁说?对云:禅师。岂不知是佛说?师云:若言如来有所说法,则为谤佛。是人不能解我所说义。若言经不是佛说,即为谤经。离此之外,为老僧说。法师无对。
师云:其义且置。经云:若以二十二相观如来者,转轮圣王即是如来。又云:若以色见我,乃至不能见如来。经且置,待小时徵大德,且道那个是如来?对云:到这里却迷去。师呵云:讲经二十余座,浑不识如来。师云:如来者则诸法如义,大德那得不知?法师云:若如是,则一切皆如。师云:未是未是。师云:经作此说,那得不是?师云:法师如不?对云:如。师云:木石如不?对曰:如。师又云:汝木石如不?对曰:无二如。师云:与摩则大德共草木何别?法师无对。乃叹曰:此上人极难酬对。
时有俗官问:法师何故不信禅法?师云:名相易解,至理难见。有行者问:即心即佛,那个是佛?师云:汝疑那个不是?指出看。行者无对。师云:达则遍境是,不悟则永乖疏。
华严座主数人问:禅师何不许青青翠竹是法身,郁郁黄花是般若?师曰:法身无像,对翠竹以成形;般若无知,对黄花而现相。非彼黄花翠竹,而有般若法身乎?经云:佛真法身犹若虚空,应物现形,如水中月。黄花若是般若,般若则同无情。翠竹若是法身,翠竹还同应物不?大德数人,杜口无言。
祖堂卷十四百丈政
百丈政和尚嗣马大师,在江西。未睹行录,不决化缘始终。
师向僧道:汝与我开田了,为汝说大义。僧云:开田了,请师说大义。师乃展开两手。
有老清见日影透过窗,问:为复窗就日,为复日就窗?师云:长老房内有客,且归去好。
祖堂卷十四杉山
杉山和尚嗣马大师,在池州。师讳智坚,未睹实录,不决化缘始终。
云岩见月,问师:太好月。师云:还照也无?云岩低却头。
师在南泉,造第一座。南泉收生次,云:生。师云:无生。泉云:无生犹是末。南泉行五六步,师召云:长老。南泉回头云:作摩?师云:莫道是末。
后有人拈问顺德:南泉道生意作摩生?顺德云:急水行舟。杉山道:无生意作摩生?德云:风若不来,树亦不动。无生犹是末意作摩生?德云:磨锋捺刃,汝且作摩生回避?唤南泉意作摩生?德云:要举胜今。别旋行持,南泉回头意作摩生?德云:象王回旋,师子曩呻。莫道是未意作摩生?德云:妙个出身,古今罕有。
安国拈问明上座:古人当无生,不当无生?对曰:不当无生。安国云:杉山意作摩生?明上座无对。明真大师代云:汝试举看。
师与南泉向火次,南泉问师:不用指东指西,本分事直下道将来。师便把火箸放下。南泉云:饶你与摩,犹较王老师一线道。南泉又问赵州,赵州以手作圆相,中心一点。泉云:饶你与摩,犹较王老师一线道。
云门闻举云:南泉只是步步登高,不解空里放下。问:如何是本来身?师云:举世不相似。师提起蕨菜,问南泉:这个太好供善。南泉云:非但这个,百味珍羞,他亦不顾。师云:虽然如此,个个总须偿[尝]他始得。
祖堂卷十四茗溪
茗溪和尚嗣马大师。未睹行录,不决化缘始终。
问:如何是修行路?师云:好个阿师,莫作客。僧云:毕竟如何?师云:安置则不敢。
师有时云:吾有大病,非世所医。有人问先曹山:古人有言:吾有大病,非世所医。未审唤作什摩病?曹山云:攒簇不得底病。僧云:一切众生,还有此病也无?曹山云:人人尽有。僧云:一切众生,为什摩不病?山云:众生若病,则非众生。僧云:和尚还有此病也无?山云:正觅起处不可得。僧云:未审诸佛还有此病也无?山云:有。进曰:既有,为什摩不病?山云:为伊惺惺。
问:如何是正修行路?师云:涅盘后有。僧云:如何是涅盘后有?师云:无洗面。僧云:学人不会。师云:无面可洗。
祖堂卷十四石巩
石巩和尚嗣马大师,在抚州。师讳慧藏。
未出家时,趁鹿从马大师庵前过,问和尚:还见我鹿过摩?马大师云:汝是什摩人?对云:我是猎兒。马师云:汝解射不?对云:解射。马师云:一箭射几个?对曰:一箭射一个。马师云:汝浑不解射。进曰:和尚莫是解射不?马师云:我解射。进曰:一箭射几个?师云:一箭射一群。师云:彼此生命,何得射他?师云:汝既知如此,何不自射?师曰:若教某甲自射,无下手处。师云:者汉无明烦恼一时顿消。师当时拗折弓箭,将刀截发,投师出家。
师后因一日在厨作务次,马师问:作什摩?对云:牧牛。马师曰:作摩生牧?对曰:一回入草去,便把鼻孔拽来。马师云:子真牧牛。
师问西堂:你还解捉得虚空摩?西堂云:捉得。师云:作摩生捉?西堂以手捉虚空势。师云:与摩作摩生捉得虚空?西堂却问师:作摩生捉?师便把西堂鼻孔拽著。西堂作忍痛声云:太杀拽人鼻孔,直得脱去!师曰:直须与摩捉他虚空始得。
有时僧参次,师云:适来什摩处去来?对云:在。师曰:在什摩处?僧弹指而对。有僧礼拜师,师云:从什摩处来?对曰:某处来。师云:还将得那个来摩?对云:将得来。师云:在什摩处?僧弹指两三下。
三平和尚参师,师架起弓箭,叫云:看箭!三平擗开胸受。师便抛下弓箭云:三十年在者里,今日射得半个圣人。三平住持后云:登时将谓得便宜,如今看却输便宜。
石门拈问明真:作摩生道即得免被唤作半个圣人?明真便喝云:这野狐精!石门云:委得也,莫弄好手。
师有《弄珠吟》,曰:
落落明珠耀百千,森萝万像镜中悬。
光透三千越大千,四生六类一灵源。
凡圣闻珠谁不羡?瞥起心求浑不见。
对面看珠不识珠,寻珠逐物当时变。
千般万般况珠喻,珠离百非超四句。
只这珠生是不生,非为无生珠始住。
如意珠,大圆镜,亦有人中唤作性。
分身百亿我珠分,无始本净如今净。
日用真珠是佛陀,何劳逐物浪波波。
隐现则今无二相,对面看珠识得摩?
祖堂卷十四紫玉
紫玉和尚嗣马大师,在襄阳。师讳道通。未睹实录,不决生缘。
襄阳廉师于迪相公,处分界内,凡有行脚僧捉送,无有一僧得命便杀。如是得无数。师闻此消息,欲得去相公处,众中觅人随师,近有十来人。师领十人,恰到界首,十人怕,不敢进,师犹自入界内。
军人见师来,便捉,著枷送上。师著枷到门外,著纳衣便上?。相公按剑大坐,便云:咄!这阿师,还知道襄阳节度使,斩斫自由摩?师云:还知道法王不惧生死摩?相公云:和尚头边还有耳摩?师云:眉目无障碍。贫道与相公相见,有何障碍?相公便抛却剑,著公衣服,便礼拜问:承教中有言:黑风吹其船舫,漂堕罗刹鬼国。此意如何?师便唤于迪,相公颜色变异。师曰:罗刹鬼国不远在。又问:如何是佛?师唤于迪,相公应喏。师云:更莫别求。相公言下大悟,便礼为师。
有人举似药山,药山云:缚杀者个漠。僧便问:和尚如何?药山云:是什摩?僧问:如何出三界?师云:你在里许多少时?僧云:如何得出离去?师云:青山不碍白云飞。
祖堂卷十四南源
南源和尚嗣马大师,在袁州。师讳道明。
洞山初到南源,便上法堂次。师才望见洞山,便云:已相见了也,不用更上来。洞山便归堂。
又去和尚处,便问:适来道已相见了也,什摩处是与某甲相见处?师云:心心不间断,流入于性海。洞山云:洎错放过。
洞山五日后辞师,师云:有事嘱阇梨得摩?洞山便礼拜云:有什麽事?师云:多学佛法,广作利益。洞山问:多学佛法即不问,如何是广作利益?师云:一物也不为即是。洞山便住两年矣。
祖堂卷十四百丈
百丈和尚嗣马大师,在江西。师讳怀海,福州长乐县人也,姓黄。
童年之时,随母亲入寺礼佛,指尊像问母:此是何物?母云:此是佛。子云:形容似人,不异于我。后亦当作焉。自后为僧。志慕上乘,直造大寂法会。大寂一见,延之入室。师密契言关,更无他往。
师平生苦节高行,难以喻言。凡日给执劳,必先于众。主事不忍,密收作具,而请息焉。师云:吾无德,争合劳于人?师遍求作具,既不获,而亦忘口 食。故有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之言,流播寰宇矣。
有僧人哭入法堂,师云:作摩,作摩?僧对曰:父母俱丧,请师择日。师云:且去,明日来一时埋却。师谓众曰:我要一人传语西堂,阿谁去得?五峰对云:某甲去。师云:作摩生传语?对云:待见西堂即道。师云:道什摩?对云:却来说似和尚。
师见沩山。因夜深来参次,师云:你与我拨开火。沩山云:无火。师云:我适来见有。自起来拨开。见一星火,夹起来云:这个不是火是什摩?沩山便悟。
师与沩山作务次,师问:有火也无?对云:有。师云:在什摩处?沩山把一枝木,吹两三下,过与师。师云:如虫口 食木。问:如何是佛?师云:汝是阿谁?对云:某甲。师云:汝识某甲不?对云:分明个。师竖起拂子云:汝见拂子不?对曰:见。师便不语。
有一日,普请次。有一僧忽闻鼓声,失声大笑,便归寺。师曰:俊哉俊哉!此是观音入理之门。师问其僧:适来见什摩道理,即便大笑?僧对曰:某甲适来闻鼓声动,得归吃饭,所以大笑。师便休。
长庆代曰:也是因斋庆赞。问:依经解义,三世佛怨。离经一宇,即同魔说。如何?师云:固守动用,三世佛怨。此外别求,即同魔作。僧问西堂:有问有答则不同,不问不答时如何?答曰:怕烂却那,作摩?师闻举云:从来疑这个老汉。
僧云:请师道。师云:一合相不可得。师教僧去章敬和尚处,见他上堂说法次,礼拜起来,收他一只履,以抽拂上尘,倒头覆下。其僧去到,一一依前师指。章敬云:老僧罪过。
师行脚时,到善劝寺。欲得看经,寺主不许,云:禅僧衣服不得净洁,恐怕污却经典。师求看经志切,寺主便许。师看经了,便去大雄山出世。出世后,供养主僧到善劝寺,相看寺主。寺主问:离什摩处?对曰:离大雄山。寺主问:有什摩人住?对曰:恰似和尚行脚时,在当寺看经。寺主曰:莫是海上座摩?对曰:是也。寺主便合掌:某甲实是凡夫,当时不识他人天善知识。又问:来这里,为个什摩事?对曰:著疏。
寺主自行疏,教化一切了,供养主相共上百丈。师委得这个消息,便下山来,迎接归山。一切了后,请寺主上禅状:某甲有一段事,要问寺主。寺主推不得,便升座。师问寺主:正讲时作摩生?主云:如金盘上弄珠。师云:拈却金盘时,珠在什摩处?寺主无对。又问:教中道:了了见佛性,犹如文殊等。既是了了见佛性,合等于佛,为什摩却等文珠?又无对。因此便被纳学禅,号为涅盘和尚,便是第二百丈也。
师有一日深夜睡次,忽然便觉,欲得吃汤。然侍者亦是睡,唤不得。非久之间,有人敲门,唤侍者云:和尚要吃汤。侍者便起。煎汤来和尚处,和尚便惊问:阿谁教你与摩煎汤来?侍者具陈前事,师便弹指云:老僧终不解修行。若是解修行人,人不觉,鬼不知。今日之下,被土地觑见我心识,造与摩次第。师见云岩,便提起五指云:何个而也?云岩云:非也。师云:岂然乎?
师有一日法堂里坐,直到四更。当时侍者便是云岩和尚也。三度来和尚身边侍立,第三度来,和尚蓦底失声便唾。侍者便问:和尚适来有什摩事唾?师云:不是你境界。侍者云:启师:某甲是和尚侍者。若不为某甲说,为什摩人说?师云:不用问,不是你问底事,兼不是老僧说底事。侍者云:启师:百年后要知,乞和尚慈悲。师云:苦杀人,老汉未造人在。适来忽然忆著菩提涅盘,所以与摩唾。侍者云:启师:若也如此,如许多时,因什摩说菩提涅盘了义不了义?师云:分付不著人,所以向你道,不是你问底事,兼不是你境界。师垂语云:并却咽喉脣吻,速道将来。有人云:学人道不得,却请师道。师曰:我不辞向你道,已后欺我兒孙。云岩对曰:师今有也。师便失声云:丧我兒孙。师垂语云:见河能漂香象。僧便问:师见不?师云:见。僧云:见后如何?师云:见见无二。僧云:既言见见无二,不以见见于见。若见更见,为前见为后见?师云:见见之时,见非是见。见犹离见,见不能及。师垂语云:古人举一手竖一指,是禅是道?此语击缚人,无有住时。假饶不说,亦有口过。宦上座拈问翠岩:既不说,为什摩却有口过?翠岩云:只为不说。宦上座便扌 首 或。隔两日,翠岩却问宦上座:前日与摩祗对,不称上座意旨,便请上座不舍慈悲,曲垂方便。既不说,为什摩却有口过?上座举起手,翠岩五体投地礼拜,出声啼哭。
师教侍者问第一座:实际理地,不受一尘。佛事门中,不舍一法。是了义教里收,是不了义教里收?第一座云:是了义教里收。侍者却来,举似和尚。和尚便打侍者,趁出院。问:如何是大乘入道顿悟法?师答曰:汝先歇诸缘,休息万事。善与不善,世间一切诸法,并皆放却,莫记忆,莫缘念,放舍身心,令其自在。心如木石,口无所辩,心无所行,心地若空,慧日自现,犹如云开日出相似。俱歇一切攀缘,贪嗔爱取,垢净情尽。对五欲八风,不被见闻觉知所缚,不被诸境惑。自然具足神通妙用。是解脱人,对一切境,心无静乱,不摄不散。透一切声色,无有滞碍。名为道人,但不被一切善恶垢净,有为世间福智拘系,即名为佛慧。是非好丑,是理非理,诸知见总尽,不被系缚。处处自在,名为初发心菩萨,便登佛地。一切诸法,本不自言。空不自言,色亦不言。是非垢净,亦无心系缚人。但人自虚妄计著,作若干种解,起若干种知见。若垢净心尽,不住系缚,不住解脱,无一切有为无为解。平等心量,处于生死,其心自在。毕竟不与虚幻尘劳,蕴界生死诸入和合,迥然无寄。一切不拘,去留无碍。往来生死,如门开合相似。若遇种种苦乐,不称意事,心无退屈,不念名闻衣食,不贪一切功德利益,不与世法之所滞。心虽亲爱苦乐,不干于怀。粗食接命,补衣寒暑,兀兀如愚如聋相似。稍有相亲分,于生死中,广学知解,求福求智,于理无益。却被知解境风漂却,归生死海里。佛是无求人,求之则乖。理是无求理,求之则失。若取于无求,复同于有求。此法无实亦无虚,若能一生心如木石相似,不为阴界五欲八风之所漂溺,则生死因断,去住自由。不为一切有为因果所缚。他时还与无缚身同利物,以无缚心应一切。以无缚慧解一切缚,亦能应病与药。
问:如今受戒,身口清净,已具诸善,得解脱不?师答曰:小分解脱,未得心解脱,未得一切解脱。问:如何是心解脱?师答曰:不求佛,不求知解。垢净情尽,亦不守此无求为是,亦不住尽处,亦不畏地狱缚,不爱天堂乐。一切法不拘,始名为解脱无碍。即身心及一切,皆名解脱。汝莫言,有小分戒,善将为便了。有恆沙无漏戒定慧门,都未涉一毫在。努力猛作早与,莫待耳聋眼暗,头白面皮皱,老苦及身,眼中流泪,心中慞惶,未有去处。到与摩时,整理脚手不得,纵有福智多闻,都不相救。为心眼未开,唯缘念诸境,不知返照,复不见道:一生所有恶业,悉现于前。或忻或怖,六道五蕴现前。尽见严好。舍□舟船车辇。光明现赫为纵自心贪爱,所见悉变为好境,随所见重处受生,都无自由分。龙畜良贱,亦总未定。
问:如何得自由?师答曰:如今对五欲八风,情无取舍。垢净俱亡,如日月在空,不缘而照。心如木石,亦如香象截流而过,更无疑滞。此人天堂地狱不能摄也。又云:读经看教语言,皆须宛转归就自己。但是一切言教,只明如今鉴觉性,自己但不被一切有无诸境转,是故导师,能照破一切有无境,法是金刚,即有自由独立分。若不能任摩得,纵今诵得《十二围陀经》,只成增上慢,却是谤佛,不是修行。读经看教,若准世间是好善事,若向理明人边数,此是壅塞人。十地之人不脱去,流入生死河,但不用求觅知解语义句。知解属贪,贪变成病,只如今俱离一切有无诸法,透过三句外,自然与佛无差。既自是佛,何虑佛不解语?只恐不是佛,被有无诸法转,不得自由。是以理未立先,有福智载去,如贱使贵,不如于理先立。后有福智,临时作得,捉土为金,变海水为苏酪,破须弥山为微尘,于一义作无量义,于无量义作一义。自余化缘终始,备陈实录,敕谥大智禅师大宝胜之塔。
祖堂卷十四鲁祖
鲁祖和尚嗣马大师,在池州。师讳宝云。
机格玄峻,学徒来参,面壁而坐。问:如何是言不言?师云:汝口在什摩处?对云:某甲无口。师云:将何吃茶饭?自后洞山代云:他不饥,吃什摩?问:如何是诸佛师?师云:头上宝盖生者不是。僧云:如何则是?师云:头上无宝盖。
南泉和尚到,师便面壁而坐。南泉以手拍师背,师云:你是阿谁?泉云:普愿。师云:如何?泉云:也寻常。师云:汝何多事?
南泉有一日看菜园,南泉把石打园头,僧回头看是师,其僧具威仪礼拜,便问:和尚适来岂不是惊觉学人?南泉便跷足云:惊觉则且置。任摩时作摩生?其僧无对。南泉教僧:你去鲁祖处。到彼中,便有来由。
其僧辞南泉,便去鲁祖处。师才见僧来,便面壁坐。其僧不在意,却归南泉。南泉问:到鲁祖处摩?对曰:到。泉曰:回太速乎?对曰:鲁祖和尚才见某甲,便面壁坐。所以转来。南泉便云:王老僧初出世时,向你诸人道:向佛未出世时体会,尚自不得一个半个。是伊与摩驴年得一个半个摩?
安国和尚拈问云居:鲁祖过在什摩处?被南泉呵责,云居便呵。安国出声啼哭,云居云:却成赞叹。安国从此止哭。
保福拈问长庆:鲁祖有什摩切峻处,招得南泉此语?长庆云:退己进于人,万中无一个。长庆举此因缘云:他家面壁坐,有个摸索处。忽然堂堂底坐,你向什摩处摸索?
僧问龙泉:只如怡山与摩道,意作摩生?泉云:持聋得哑。
祖堂卷十四高城
高城和尚嗣马大师,师讳法藏。未睹行录,不决化缘终始。师有歌行一首:
古人重义不重金,曲高和寡勿知音。
今时志士还如此,语默动用迹难寻。
所嗟世上歧路者,终日崎岖枉用心。
平坦啃檀不肯取,要须登险访桩林。
穷子舍父远逃逝,却于本舍绝知音。
贫女宅中无价宝,却将秤卖他人金。
心无相,用还深,无常境界不能侵。
运用能随高与下,灵光且不是浮沉。
无相无心能运曜,应声应色随方照。
虽在方而不在方,任运高低总能妙。
亦无头,复无尾,灵光运运从何起。
只今起者便是心,心用明时更何你。
不居方,无处觅,运用无踪复无迹。
识取如今明觅人,终朝莫慢别求的。
勤心学,近丛林,莫将病眼认花针。
说教本穷无相理,广读元来不识心。
了取心,识取境,了心识境禅河静。
但能了境便识心,万法都如闼婆影。
劝且学,莫为师,不用登高向下窥。
平源不用金刚钻,剑刃之中错下锥。
向前来,莫人我,山僧有曲无人和。
了空无相即法师,不用绫罗将作幡。
可中了,大希奇,大人幽邃不思议。
自家坏却真宝藏,终日从人乞布衣。
取境界,妄情生,只如水面一波成。
但能当境无情计,还同水面本来平。
应大躯,应小躯,运用只随如意珠。
被毛戴角形虽宙,能应之心体不殊。
应眼时,若千日,艹/修像不能逃影质。
凡夫只是未曾观,那得自轻而退屈。
应耳时,若幽谷,大小音声无不足。
什方钟鼓一时鸣,灵光运运常相续。
应意时,绝分别,照烛森罗长不歇。
透过山河石壁间,要且照时常寂灭。
境自虚,不须畏,终朝照烛无形对。
设使任持浮幻身,运用都无舌身意。
师又集《大乘经音义》,流通流藏矣。
祖堂卷十四章敬
章敬和尚嗣马祖,在长安。师讳怀晖,姓谢,泉州同安县人也。
有僧持锡到,绕师三匝,振锡而立。帅云:是,是。其僧无对。长庆云:和尚佛法心何在?此僧又到南泉,绕师三匝,振锡而立。南泉云:不是,不是。风力所转,终归败败。僧云:章敬和向某甲道是,和尚因什摩道不是?南泉云:章敬则是,汝则不是。长庆代云:和尚是什摩心行?
问:心法灭时如何?师云:郢人无污,徒劳运斤。有人举似洞山,洞山云:虽然如此,须亲近作家始得。僧云:此意如何?洞山云:须运斤始得。僧云:向什摩处运斤?洞山云:不到处。
师到兴善大彻禅师处,禅师问:从什摩处来?师云:从天台来。禅师云:天台高多少?师云:自看取。云居进云:尽眼看不见时,又作摩生?自代云:异于世间。
师契大寂宗教,缁儒奔趋法会,自以道响天庭,闻于凤阙。元和初,奉徵诏对,位排僧录首座已下。圣上顾问,僧首对云:僧依夏腊。僧当时六十夏,敕奉迁为座首。对圣上言论禅门法教,圣颜大悦。殷敬殊常,恩泽面临,宣住章敬寺。大化京都,高悬佛日,都城名公,义学览集,击难者如云。师乃大震雷音,群英首伏,投针契意者,得意忘言。
元和十三年戊戌岁,十二月二十一日迁化。敕谥大觉禅师大宝光之塔。长沙贾岛碑铭曰:实姓谢,称释子,名怀晖,未详字。家泉州安集里,无官品,有佛位。始丙申,终乙未。